龙江船厂就在隔壁,两个人步行就能到。在校门口登记了去向和回来的时间,他们得以在下午的校内活动时间走出校门。
“话说,学校下午一直都没课吗?”过秦淮河要绕一小截路。两个人在梧桐树的树荫下面走着。
“下午是选修、自修课和社团活动的时间啦,大家都很忙。你要明白,畿内的学生已经站在世界的顶点了,我们更是顶点中的顶点。礼部规定的课纲是下限,我们早就超过那个下限了。另外你也知道,我们也都是训练10年以上的专业人士了,大家都有能力自主制定自己的学习计划。每個人的计划都不一样,再把我们拘束在课堂里也是浪费彼此的时间。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们学校去考科举的,大概多少人?”
“考秀才倒是都要考。但那是基本中的基本啦,考不过秀才都没有人权的。”
“等等,原来是这样吗?”商洛想起来之前陆槐阳确实和他说过,一定要把秀才考过去。
“你不知道?大概是因为太基本了,反而会成为有些人的知识盲区。我国实行科举共和制,顾名思义你得通过科举才能参加共和,和天子一起共治天下。考不过秀才都不算个‘公民’,只能算是童生而已。原则上如果你没考中秀才,去县衙打官司都没有坐席,只能在那里站着。反过来说,如果你考过去了,那其他待遇暂且不说,每月就先有1两的津贴可以拿呢。”
“有这个吗?我怎么没见过?”
“不是直接发1个银币给伱,是折算成米面油发放了。不发钱的,畿内92%的人都是秀才,哪来那么多银子发。发米面油才最划得来,雍昌9年颁行谷物法之后,海外进口粮食都会被课以重税,因为‘谷贱伤农’。从那之后粮价就没下来过,朝廷发放的补贴是用来平抑粮价的,要不然城里面的百工就要遭罪了。”
“那怎么领?我好像...好像记得在阳州那边有不要钱的饭?但是没见带回家的。”
“那或许就是了,不同地方不一样。畿内没有市场,不过一般会给你发个货单,你照着限额自己填写就行。有的是送上门,有的是自己领。种类和品目根据地域会有不同,玉京这边是厚厚的一本产品册,果蔬日用什么都有。你在玉京的时候没填过吗?我记得小时候有次填了200斤西瓜回来,还挨了一顿打...你们家呢?你妈有没有因为这种事打过你?”
“我...我不知道她在哪。”商洛对过去的记忆比较模糊,他也试着问过老商自己是“怎么来的”,老商没有正面回答过。商洛觉得,自己心里可以容得下许多朋友,但留给父母的位置早就被真正的生身父母被填满了。可能这就是穿越者要面临的伦理问题,他也没太大兴趣关心老商的婚姻问题。
但一直以来更让他奇怪的是,老商似乎隐约知道些什么。一直以来他们之间的关系总隔着一层无形的壁障,以至于在陆槐阳这样的知情者看来,看来他们父子之间并不熟“很熟”。这是很精准的看法,因为就父子这个层面而言,他和老商确实不够熟。比起父子,他们更像是师徒关系。
如果以师徒而非父子的关系来评价,那老商可太够意思了。他对商洛可以说是倾囊相授,教育上张弛有度,严格但又充满耐心。从来没动手打过,但花了几乎全部的时间来细细看顾每一个细节。这日复一日的训练让商洛的“气感”和钟构造诣不断精进,以至于达到了可以和阿波罗尼娅沟通的地步。
除了缺少一点父子之情的真义之外,老商简直就是个完美的教育者。他对待商洛就像...
“就像最引以为傲的‘作品’一样...”商洛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落寞,这是他很久以来的心结。他总觉得老商对待他的时候总是那么小心翼翼,就像“生怕碰坏了什么零件”似的。
不过比起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他更专注于眼前正在发生的事。要不是戚园突然提到,他很久都不会想到这些。
“你...你没事?”看到了商洛的神情有变,戚园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
“抱歉!我提到了令堂大人,令堂大人已经离世了吗?抱歉,实在抱歉。”
“啊,没什么,不用太在意。对了,我其实一直有个问题——为什么火箭、还有航空引擎什么的,都是从芜湖队来的?芜湖队为什么有这么多好东西?”
“因为陆航总部在芜湖。芜湖火箭队是陆航赞助的,就像龙江船厂赞助龙江队我们一样,所以他们可以拿到许多航空设备。每个车队的战术和配置都有很大的差异,这些差异就是从赞助者这里来的。玉京的方程式赛车预选赛之所以看起来像神仙打架,就是因为这里的赞助者都是神仙,满地都是神仙。世界首都是这样的。”
“我...我有点明白为什么以前一直赢不了了。”今天参观了之后他就知道龙江队很厉害。但像龙江队这么厉害的,外面还有二十几个。表面上是这些学生在挥洒青春,但比赛能打得精彩也少不了他们背后这些斗法的大神。
“所以今天的事情不难办。龙江船厂是希望我们赢的...嗯,你看,前面有人在等着了。”
从船厂大门口就有文员在等着他们,离预订见面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他们从门口就坐着小车一路往南,沿着厂区外围的通路开行。不时地有蒙着油布重型卡车从他们身边开过——是烧柴油的卡车。只有在真正需要的地方,朝廷才会直接燃烧化石燃料。阳州就极少能见到这种真正的柴油卡车,多半都是烧煤或者木煤气。
通勤小车在南边的宝船厂衙门停下——衙门口的石鼓已经风化得看不见纹路了,似乎是永乐年的遗物。
下了车,文员交代他们俩在门口稍等几分钟。
商洛在那站着,忽然觉得地上的阴影的形状不太对劲。不是树,也不是墙,而是竖起的一根桅杆。
他回头一看,衙门对面立在那的,是一艘深红色的木制战舰。战舰泡在小小的船坞里,船坞的门已经生锈,许多年都没开过了。
战舰是福船型,两层甲板上装备了38门舰炮,连炮架都是当年的原装版本。5根桅杆高高地立在那里,居中的桅杆上还挂着一面当年水师用来号令的青龙牙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