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凤说得自己有多可怜。
好心上门送药方,对方不领情不说,还将他扫地出门,张懋亲自踢一脚……
狗咬吕洞宾的现实版本。
张周对这些诉苦却置若罔闻,还以教训口吻道:“我跟你说过,此事要学会临场发挥随机应变,肯定是你献药方的姿势不对,说话不得体,才导致现在的结果。”
“啊?”
朱凤先一惊,随后认真琢磨起来,难道真是我姿势不对?
萧敬道:“张先生,这都能怪朱二公子?”
张周摊摊手道:“我不怪他怪谁?怪英国公吗?既然英国公不听我的,那还找我治什么病?以后他儿子是死是活……请恕爱莫能助。”
这下轮到萧敬哭笑不得。
“对,好心当成驴肝肺,张兄,我看这件事咱不理了。”朱二少也是有脾气的,被如此羞辱,他决定再不管英国公儿子张锐的死活。
萧敬显然不能袖手旁观,他道:“别,还是让咱家亲自上门一趟,跟他说清楚。”
张周道:“萧公公,这就好像我远在千里之外献药时的困局一样,治好了,英国公会感谢你我吗?治不好,或许还赖我们耽误给他儿子治病。”
萧敬无奈苦笑道:“事在人为。”
……
……
英国公府。
在张懋亲自把朱凤踢出门之后,回来仍旧在那生闷气。
张懋继室许锦出现在正堂内,看到丈夫如此生气,走过去道:“先前成国公家二郎是来给治病,老爷何以将他赶出去?”
张懋原配王妙华,副室杨秒聪,继室许锦,侧室刘氏、范氏、蔡氏、马氏、高氏、萧氏,老张也是讲“老当益壮”的。
张锐,是原配王妙华所生。
张懋生子七人,早年几子中只有张锐还活着。
“那竖子,一看就不是正经东西,登门后不诊病患、不问病情,上来就给一张食补的方子,说照方吃饭,都是吃糠咽菜,岂不是在戏弄老夫?”
张懋的确有理由生气。
如张周所分析,朱凤来献药方姿势的确不对。
朱凤是个浪荡大少,就算社牛也仅限于一群同龄公子哥,他把这些公子哥当异性,自然是能表现优异。
可到了英国公府,他就是个跑腿干活的,想把事说完就走……因为治病方法太过于新颖,以至于把张懋给气着。
最后张懋踢他出门,完全是张老头觉得有人在戏弄他。
正说着,仆人进来通禀:“公爷,司礼监萧公公登门来访。”
“哦?他来作甚?”
张懋先是一惊,萧敬登门不是小事,他赶紧到门口去迎。
等张懋在门口见到萧敬时,萧敬也不往院子里走。
萧敬无心做客,他只是来通知一声,先放下成见,就算你英国公不信朱凤,可那毕竟是你心心念念的“张神医”给开的方子。
看在你跟陛下求了一顿药的份上,是不是先吃一段时间看看再说?
“张老公爷,话说明白点,咱家怕伱对张解元有何误解,他其实全是出自于好意。”萧敬道。
这不提张周还好,一提……
张懋心里气更不打一处来。
张懋老脸通红道:“老夫请他上门治病,他不想来,谢绝便是,让朱家老二来,算几个意思?”
萧敬道:“他太忙了。”
“忙什么?意思是我张某人,没有面子请他来?”张懋火冒三丈。
萧敬叹息道:“他在忙着给西北总制三边的王军门制药,他有谶言说,王军门或熬不过今冬。”
“还有先前宫里那把火,也是张解元他推算出来的,太皇太后提前移宫到仁寿宫,才未出事……您不信他,何以要请他给你配药呢?”
张懋脸色微微错愕,怕被人听见,他凑上前轻声问道:“那把火,他算出来了?”
“是啊。要不咱家怎会来劝说,让您别意气用事呢?他就算开的方子不合理,您也不妨先试试……咱家还要回去通禀陛下,就不多打扰,告辞告辞。”
“萧公公不进去坐坐?”
“不了,没闲暇,以后有时间再聚。”
这边张懋目送萧敬乘坐马车离开。
旁边的下人用疑惑不解的目光望着怔立在那的张懋,问道:“公爷,那方子……”
张懋皱眉道:“真世上离奇事还真多,他到底是個道士,还是个大夫,抑或是书生?怎么什么事都有他?”
“公爷?”
“既是食疗,那就按他说的,给用几天,之前的药膳也不能断,就先这样罢!唉!看来是老夫病急乱投医,找错人了!”
……
……
皇宫,仁寿宫。
长宁伯周彧正在拜见自家老姐姐,还给周太后带来礼物。
“倒挺客气……家里事,都还好?”
周太后两个弟弟,庆云侯周寿、长宁伯周彧,算是大明成化到弘治两代外戚中显赫的,全得益于宪宗和孝宗两代皇帝的孝顺。
周彧叹道:“犬子小瑭他,骑马摔伤了,正在养伤。兄长听说京师最近有痘疮瘟疫,很久没出门了……这不让弟弟我,替他来给太皇太后问好。”
周太后叹道:“真不让人省心啊。京师的瘟疫还好?”
“还好,这不顺天府正在各处张罗,给人种药,我也种了,说起来家里周边人,凡是种药的,一个得病的都没有。劳烦老姐姐您挂心。”
周彧面上对着恭维笑容。
“那就挺好。”周太后道,“回头拿个玉如意回去,当辟邪。”
“谢太皇太后。”
周彧赶紧起身相谢。
入宫一趟,总能捞点好处回去,所以他也喜欢入宫来,但也不是每次申请入宫都能得到批准,外臣进宫探望内宫女眷还是有讲究的。
“对了老姐姐,还有一件事,话说成国公家的二小子,叫朱凤的,前日到我府上来,说是让我来负责提供重修清宁宫的木料和石料。”
周彧这才把自己入宫的目的说明。
相比于张家兄弟的跋扈,虽然周彧也不让周太后省心,但他有一点好,就是有什么事会先来请示一下自家姐姐。
周太后闻言满意点头:“看来姓张的贡生,还挺会办事的。”
“嗯?”
周彧不解,我跟你说朱家老二,怎跟我提什么张贡生?
只有周太后心里跟明镜一般,知道朱凤此举是受谁的指点。
“这是好事,给内府修宫殿供货,是你觉得力不能及?”周太后问道。
周彧听明白,姐姐这是支持他承揽承包商这活。
大概也是故意漏一些油水给自家人,谁不知道给皇宫修宫殿供材料是个肥差?
“不是,只是弟弟我怕……跟张家那两个,再闹出什么事。”
周彧也有点怕张家兄弟了。
随着周太后年老,不问外面的事,周家的地位也是一天不如一天,而张家却是如日中天。
周太后板着脸道:“头几年你们当街殴斗那事,到现在言官还挂在嘴上,难道你就不想找回场子?张家的人不用你担心,你只要专心把清宁宫给修好,别让哀家失望。”
“是,是。”
周彧紧忙应着。
得到周太后批准,周彧觉得,可以回去大干一场,就算赚得不如张家兄弟多,但赚个几千上万两银子应该是没问题的。
闲聊家常片刻,周彧像是想起什么来,试探问询:“老姐姐,宫里火灾这事,外面传得很邪乎,说是有人提前给算到了这把火,您还提前搬到仁寿宫……可是真的?”
周太后笑了笑:“不然你以为,李广为何会自我了断呢?说起来,还是哀家往他脖子上那把剑上,使了一把力。”
“到底谁啊?”周彧道。
“打听这作何?”周太后显然不想让张周当第二个李广,也不想去宣扬张周神机妙算的事。
周彧道:“最近家门也有些不安,想请回去给看看风水……”
周太后脸色变得冷峻道:“那些神神叨叨的事,少去信,好好琢磨一下如何把清宁宫修好。没事就回去,哀家也要去参禅了。”
“是。”
周彧扶周太后起身,二人一起走出仁寿宫。
周彧心里还在琢磨,你都喜欢参禅,搞那些玄乎的事,居然劝我不信?还是说你是信佛的,不信道,所以让我离方士远一点?
再说人家帮你算出清宁宫有火事发生,等于是救你一命,你就这么回报的?
张贡生……
会不会就是他呢?
周彧想到姐姐先前提过的人,默默记在心里。
……
……
十月初三这天,张周第一次正式入宫,来给朱厚照讲课。
他并非翰林院的侍读侍讲,只是临时被允许入东宫一次,可以说这是一次面试,如果表现不合格,大概以后也不会有再来的机会。
“来了吗?快让他进来!”
朱厚照这天一早起来就很兴奋,好像迎接什么贵客。
连衣服都穿得格外光鲜亮丽整齐,似乎要用太子的派头,把张周的势头给压住……小太子也是要面子的,朱厚照对张周先前表现出的强势很不满。
张周从外进到文华殿内,后面跟着十几个太监,抬着各种箱子。
朱厚照一看这架势,顾不上以势压人,惊喜道:“你果真给本宫带好玩的东西?快打开给本宫看看。”
张周道:“回太子殿下,臣此番入宫,是来给您讲四书义的,并不是陪太子玩耍的,所带来的东西,都是经过门禁严格检查,确定没有危害到您的安全,才允许带进来。太子如果想见识其中奥妙的话,就请……先将臣所讲的内容全都背默下来,否则臣是不敢陪太子嬉闹的。”
“张周,你好大的胆子,敢威胁本宫?”
朱厚照当即恼了。
第一次见面,就当众揭穿本宫的障眼法,让本宫很没面子。
这次你到了本宫的地盘,还敢耍横?
张周耸耸肩:“若太子殿下不听,那也没法,臣以后不得入宫,这些会令太子玩物丧志的杂物,臣还是带走。”
“你……你……”
朱厚照气抖冷,话都说不出。
谷大用过来提醒道:“殿下,他没说错,如果他这次不能让您学进东西,陛下以后是绝对不会让他入东宫伴太子驾的。”
朱厚照一听便怂了。
好东西就摆在面前,都还没见识过是什么,如果这就放弃的话……
“那行,你赶紧讲,本宫时间不多。最好你不是在耍弄本宫,要是本宫都背默下来,你的东西让本宫失望的话,看本宫怎么惩罚你。”
“太子,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