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樉是没有野心的,因为大哥朱标的地位实在是太稳了,简直坚如磐石!
不止是他,所有皇子都没有野心。
就连朱棣也只是起初憧憬了一下,但很快就冷静下来,不再妄想。
不得不说,老朱这一点做的很好,众皇子之间虽说不是情同手足,但相处还是很融洽的。
但眼下不一样了,老大不愿当储君了。
朱樉这不叫野心,他也无不臣之心,更不是痴心妄想。
按照流程,排除老大,就是老二了,都是老朱的崽儿,何况他也是嫡出,朱标不当太子,只能是他。
朱樉心怀激荡,整个人被巨大的幸福感包围,深吸一口气,他舔着脸上前,“父皇……”
“嗯?”朱元璋眸光幽冷,“你想如何?”
“儿臣……”朱樉对上老爹的目光,他沸腾的血立即冷却,但又实在不愿就此放弃,只好改口道,“大哥监国这么久,确实太过辛苦,既然……大哥累了,不妨让大哥歇息一下。”
朱元璋眉头皱的更深了些,“你叫标儿什么?”
“大哥……啊不,太子,太子殿下。”朱樉连忙再次改口,同时,心拔凉拔凉的,暗骂:“想当的不让当,不想当的不让退,哪有这样的啊?”
那可是皇位啊!
九五至尊,万万人之上,呼风唤雨,坐拥天下,掌握生杀大权,只需一个念头,万里之外兵戈如潮,谁能不心动?
朱樉还想再努力一下,“父皇,儿臣……”
“砰——!”
话刚说到一半,如山父爱接踵而至,朱樉顿时眼冒金星。
朱元璋杀气腾腾:“你他娘想要干什么?”
“我…我……”朱樉差点被吓尿,大脑直接宕机,“我也不知道我要干什么?”
朱元璋眼睫毛都是空的,哪里看不出老二心思,当即就把在老大这里受的委屈,一股脑儿发泄到了老二身上,拦都拦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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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通揍,朱樉丢了半条命,躺在地上哀嚎不止。
朱元璋发泄完了,整了整衣袍,和颜悦色道,“标儿,跟父皇回去!”
都是一个爹,一个娘生的崽儿,待遇可谓是云泥之别。
就连李青这个看朱樉不爽的局外人,都觉得老朱实在太偏心了。
他却不知,百姓喜幼儿、帝王爱长子,自古皆然。
朱标摇头不语。
朱元璋气道,“这是你逼咱的。”
说着,又揍起了老二。
“太子,大哥,哥…我亲哥……”朱樉哇哇大叫,很是悲愤道,“你跟父皇回去,弟弟求你了!”
朱标头疼不已,拉开朱元璋,挡在朱樉身前,严肃道:“父皇,儿臣回去也可以,但…儿臣是有条件的。”
“说。”朱元璋收回欲踢老二的脚,“什么条件尽管说来。”
“以后不可再滥杀了!”朱标认真道,“同时也得整顿锦衣卫,他们滥用酷刑,那些被斩的官员,其中不乏大量屈打成招者。”
朱标轻叹:“现如今,官员提起锦衣卫,已经到了谈虎色变的地步!
甚至京师百姓吓唬孩子,都会称锦衣卫来了,哇哇大哭的孩童听到锦衣卫都会止住哭声,这还不能说明问题的严重性吗?”
“父皇啊,锦衣卫的权柄,现在已经大到近乎失控的地步!”朱标满心忧虑,“诚然,锦衣卫只听命皇帝一人,但父皇有没有想过,若是他们背着你为恶呢?”
朱元璋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朱标又道,“父皇,你常说要平衡各方势力,可现在平衡吗?”
“你说的有理。”朱元璋轻轻点头,“这个咱答应你,还有吗?”
“与臣子缓和关系!”朱标道,“儿臣还是那句话,国家需要君臣共治,而非皇帝独裁,父皇英明神武,但后世子孙,能个个英明神武吗?”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好!这个咱也答应你,跟咱回去!”
“儿臣还有一个条件!”
朱元璋咬了咬牙,“说!”
“请父皇下罪己诏!”
“啥?”朱元璋大怒,“你让咱下罪己诏。”
朱标淡淡道,“那么多人被杀,被徒,被流放,难道就没有冤枉的吗?
即便没有,在父皇治下出了这么奸佞,父皇就没有责任吗?”
“标儿咱告诉你,皇帝不会认错,也不能认错,错可以改,但绝不能认。”朱元璋沉声道,“你以后做了皇帝,也要如此。”
朱标苦笑,“那没什么好说的了。”
“标儿,你别太过分了。”朱元璋这次真生气了,他强抑着怒意,“真以为咱不敢废了你吗?”
“父皇废就是了。”
“你……!”朱元璋气急,扬起巴掌就扇了上去,朱樉刚从地上爬起来,迎面就是一个大逼兜,他都懵逼了。
一时间,脑子跟不上嘴巴,脱口道:“你打我干嘛,打他呀!”
“打的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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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分啦,又不是我顶撞你,你干嘛揍我?”朱樉很悲愤,异常的悲愤,“母后啊,你带儿子走!”
李青也觉得老朱做的太过,与朱标一起拉开了他。
朱标扶起朱樉,淡淡道:“既然父皇不愿,那就另立他人!”
说着,搀着二弟往回走。
“回来,你给老子回来。”朱元璋深吸一口气,颓然道,“成,咱答应你了。”
朱标回过头,迟疑道,“当真?”
“天子一言九鼎,咱岂会骗你?”
朱标点头。
这场谈判可谓是皆大欢喜,朱元璋虽然吃了瘪,但看到了儿子的成长;朱标虽然仍要劳苦,但看到父皇的转变。
李青虽然会因锦衣卫整顿而权势受损,但能清闲下来,对他来说也是极好。
唯有朱樉,啥没得到,白白挨了一顿胖揍,甚至没地儿说理去。
……
朱元璋言而有信,第二日就对锦衣卫下手了。
他之所以如此干脆,是因为路已经铺平了,随着一公、二十候的灭亡,以及朝堂的大换血,不会再有盘根错节的势力,限制儿子了。
剩下的勋贵公卿要么遵纪守法、老实本分,要么直接就是太子党,没有必要清理。
同时,朱元璋也意识到,锦衣卫的权柄确实太大了,必须得好好整顿一下,重新达到平衡效果。
对他而言,锦衣卫就是一把刀,既然用完了,即便不丢弃,也得入鞘了。
于是乎,锦衣卫的引以为傲的刑具,被全部销毁,并剥夺了其先羁押、再审讯的权利,且除了必要的监视百官,刺探情报外,不能过多干涉官员;
即便逮捕嫌犯,也需先上达天听,得到批准才能逮人。
锦衣卫的声势、权柄,一落千丈!
与之同时,朱元璋也下了罪己诏,但所谓罪己诏,几乎都是在说自己如何如何辛苦,整就是一个自我表彰。
而到了认错的地方,只听轻飘飘的说了句:听信小人毛骧谗言,致使少许无辜官员落难。
至此,大明锦衣卫第一任指挥使,毛骧,落下帷幕!
斩首这天,只有李青来为其送行。
行刑台上,毛骧跪在那儿仰脸望天,久久不语。
李青神色黯然,抛开为人、品性不谈,这位上司对他的确不错。
离午时三刻还有半刻钟,李青走到他跟前蹲下,轻声道:“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吗?”
毛骧怔怔的望着他,好一会儿,缓缓道:“如果可以,接济一下我的家小。”
“好。”李青点头,起身欲走。
“李青。”
“嗯?”
“谢谢。”
李青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叹了口气,走下行刑台。
少顷,刑部尚书抽出火签一丢,杀气腾腾道,“午时三刻已到,斩!”
刽子手举起大刀,狠狠斩下。
李青看着毛骧被斩,看着家眷收尸,看着木车渐行渐远……
……
时间一天天过着,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百姓生活越过越好,朝堂的波涛汹涌随着毛骧的死,也逐渐趋于平静。
洪武二十四年,小十七长成了少年,获封宁王。
遥想第一次参加老朱寿宴时,他还只是个小娃娃,被几个无良哥哥捉弄,转眼已成了要镇守一方的藩王。
为缓和关系,朱元璋在奉天殿广场大摆授封宴,特意宴请在所有京官员,君臣举杯共饮,气氛十分融洽。
但总有些人,一得势就发飘,一喝酒就喝高。
一位都察院不入流的御史,借着酒劲儿来到御前,谏言朱元璋不该大肆分封,大谈特谈分封危害。
朱元璋气的直冒烟儿,但儿子一直求情,称言官言而无罪,不可妄杀。
大喜的日子,老朱忍了下来。
可那御史犹不自觉,倒是被自己感动的稀里哗啦,他越说越上头,最后甚至说:如若不及时止封,不严加看管藩王、削其权势,终有一天,会发生比汉朝七王之乱更可怕的祸事。
李青暗叹:一个月才几百块,你玩什么命啊!
果然,老朱这下忍不了了,以离间父子亲情的罪名,将其拖出去斩了。
此次宴席过后,刚缓和下来的君臣关系,又开始有了疏离感,而朱标也对父皇更加失望,父子关系越来越差。
李青看着生理、心理备受折磨,精气神越来越弱的朱标,终于借着一次两人独处的机会,说出了埋藏在心底许久的大逆不道之言:
“殿下,太子之位,不妨让旁人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