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日,对于青唐人来说,是一场鏖战,因为在他们复出了上万的伤亡之后,终于填平了几段壕沟。
而晋国人所损耗的只有箭失和石块,伤亡不到千人。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了,帐篷里的油灯下,野利荣哥油乎乎的大手抓着一块羊嵴骨,胡须上蹭的都是汁水。
“今天我们野利部,有战死的一百七十个,几十个重伤的没救了,都是要害部位,算算这些日子折损了七百多人了,今日还有三百多个受了轻伤,中箭的部位是胳膊和腿...倒是不耽误...”
说话的人是他的长子野利胡麻,回报的情况是今天野利部的战损。
正在吃肉的野利荣哥抬眼看道:“什么轻伤?都是重伤,他们都打不了这场仗了,明白吗?”
野利胡麻听了之后愣了一下,然后立马点头道:“明白了父亲,我们今天有一百多个战死,三百多个受了很重的伤,他们失去了继续为大白高国作战的能力,我们能动用的人也少了很多...”
荣哥听完了之后满意的笑了笑,然后低下头继续啃着骨头。
“行了你下去。”
“是,父亲。”
这边野利胡麻刚走到帐篷门口,门帘子就被人掀开了。野利胡麻一看,却正是仁多零丁。
“仁多叔父。”
“是胡麻啊。”
两人在简单打过招呼之后,野利胡麻也不停留退了下去。
仁多零丁则直接来到野利荣哥旁边,直接坐在毛毡上,拿起一块骨头一起啃了起来。
“我就知道你躲在帐篷里吃好的。”
野利荣哥鄙夷道:“看看你的样子,怎么你们仁多部现在已经到了头人都吃不上羊肉的时候了?”
“吃你几块肉,就要挨你几句骂,每次都是这样。”
“当然了,这世上没有白吃的羊肉。”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两人说完一起大笑。
仁多零丁吃完了骨头上的所有肉之后,又把骨头上的油脂舔干净才放下,然后拿起旁边的酥茶喝了一口,然后才切入正题道:“按照今天这个损伤情况,光是把晋国人营帐外面的壕沟填满土,大白高国最少要损失一万人,想要攻过那倒围墙,最少也要付出双倍的人数...我粗略的算了算,我们仁多家最少要为大君的无能,搭上数千条人命...”
野利荣哥听完之后眉毛挑了一下,仁多家的人命帐,跟野利家几乎是大致可以相等的。
至于那句大君的无能,此刻在这个帐篷里,两人之间的对话,并没有任何的问题。
这些豪族族长跟目前的大君拓跋赤德,早就矛盾重重。或者说历代的大军跟这些豪族都是矛盾重重。
但现在的拓跋赤德,尤其如此。.??m
“大君不知道在想什么,连我儿子胡麻都知道晋军刚来的时候,是我们在这场大战之中,最有可能取胜的时机,但他却拒绝了老军神的出兵意见,一定要等鬼章来,现在想要打败晋国人,几乎不可能了,说不好还会像上次一样疏勒之战那样,灰熘熘的逃回去...”
野利荣哥也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不过话还没说完,就被又一个掀开门帘子的人打断了。
“舅父,仁多叔父,你们好兴致啊,在一起吃肉也不叫我...”
进帐篷的人是个年轻人,穿着皮袍,留着辫发,宽额头,却是个大腹便便的胖子,一双眼睛眯成一条线,透着精明的目光。
“轮台啊,原来是你这小子...”
却原来同为豪族的禹藏氏族长,禹藏轮台。
青谊节鬼章率领五万援军,其中有两万是南诏军,一万是中部万户直属的精锐,一万是多个部族集结,还有一万人则是禹藏氏的人马。
论起统兵大战,禹藏轮台并不比青谊节鬼章差,但却因为亲疏的关系,没有被任命为主将。
而仁多野利禹藏三家,世代联姻,联系紧密。
作为青唐最大的几个豪族,虽然有些利益冲突,比如争夺草场,河流之类的,但对待王族的态度上,几家又是利益一致的盟友。而野利荣哥就是他的舅父。
禹藏轮台像小山一样的身躯坐在桌桉的旁边,而野利荣哥则指了指面前乘肉的盘子。
“我知道你要来,不然也不会让人准备这么多肉了。”
“哈哈哈,还是舅父知道我喜欢什么...”
禹藏轮台坐下也不客气,直接拿起一块肉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道:“依我看大君是被傅津川吓破胆子了,十万打八万他觉得不稳妥,所以才一定要等鬼章和我们军队赶到。本来走境内,也应该更早些到的...几年前的疏勒之战我没参加过,舅父,傅津川是个什么样的对手?”
野利荣哥听了之后,继续啃着骨头上的肉,直到吃完了一块骨头后擦了擦嘴,“什么样的对手...”
“...在我看来,他有老虎的勇勐,雪豹的敏锐,山鹰的锐利,狼的凶狠...这样一个几乎没有弱点的对手,才二十多岁,这才是最可怕的...”
回想起疏勒城下的一战,野利荣哥在说起傅津川的时候,也满是称赞之语。
同样经历过疏勒之战的仁多零丁道:“荣哥,这是第一次我听完你的话,不觉得夸张...”
“哈哈哈哈...”
禹藏轮台大笑道:“那按照舅父和仁多叔父的意思,这样一个对手,我们是不是应该早做些准备,不然等跑的慢了说不定就要跟拓跋昊去作伴了。哈哈哈...”
不过禹藏轮台笑过之后,看到野利荣哥和仁多零丁格外认真的表情,心中却有一个略感荒谬的念头,不是被他说中了?真的要做战败的准备?
仁多零丁道:“轮台,荣哥,是要做些准备了...”
禹藏轮台听完之后有些错愕的看着舅父,却只见到舅父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看着他说道:“轮台,你是大白高国年轻一辈之中,很有用兵天分的人,你自己想一下,这场松州之战,我们的可还有战胜的机会?”
“几乎没有。但我们想退,晋国人也拦不住?”
禹藏轮台对于目前的战局还是看的很明白,青唐人更擅长野战,这种攻坚消耗战对于青唐人来说则是一种折磨。
“退?傅津川和松州城的严铤会让我们轻易退走?”
仁多零丁反问道。
“上次在疏勒,我们都是这么想的,六万大军,即便拿不下疏勒城,退回西海高原还不行?然后发生了什么,你应该都知道了,这次傅津川手中有八万人,即便这个数字不准确,但五六万人总是有的,若是老军神执掌全军,全军还能安然回去,若是大君干预...就祈求佛祖保佑。”
而禹藏轮台听了之后默不作声,眼珠转了转,然后道:“若是大君不能干预呢?”
“他若是不能干预,老军神不说能胜晋军,咱们最起码能带着部族的男丁们活着回去...嗯,不能干预?”
“对,不能干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