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吹的风仿佛都是热的。
就连皇城司这种平日里阴森森的地方,几位坐堂办公的提举都热的汗流浃背。
只有年岁最大的萧简坐在椅子上老神在在,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张用拿起一份扎子,审阅过后轻轻的点下了头,一旁站着的小太监急忙把捧着然后递给对面桌子上的高金刚。
高金刚一目十行的扫视一言之后,小太监又急忙把扎子递到陈纲的眼前。
陈纲一边看着,一边端起放凉的茶水喝了一大口,然后点点头。
随后小太监才把扎子放到了首席提举萧简的桌子上。
扎子一放下,萧简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然后拿起笔来在上面写下几个字。
这也是皇城司处理各种密信的流程,有些不是特别有用,或者是眼下不太又用的消息,都要在几位提举一一过目之后,标记封存。
没人知道这些消息什么时候有用,兴许是明天,兴许是明年,兴许永远也用不到。
一旦上位者想要查探这些消息,就不能没有。
张用这边看着桌子上的扎子,然后端起水碗喝了一口刚刚从井下打出来的冰凉井水,感觉浑身通透,长出了一口气之后,也突然有了说话的兴致。
“往年的夏天,可没这么热啊,今年也不知是怎么了,这天上跟下火是的...”
对面坐着的陈纲也附和道:“说的是啊,尤其是这几日,热的要命,最近这城里的贵人都跑到南山去避暑了...咱们这当奴才的没法子,只能苦哈哈的窝在这看这些阴私...”
高金刚接过小太监递过来的井水喝了一碗,抬头看了看说话的两人,却没有什么言语。他一向是不喜欢发牢骚的。
坐在首位的萧简却清了清嗓子,然后说了一句:“少说点酸话,让人听了去还不以为你有怨怼之心...”
陈纲听了尴尬的笑了笑:“萧公公说的是,是我多嘴了...”
说过之后装模作样的在自己的脸上轻拍了一下。
几人正说着闲话,外面一小太监小步疾行,走到堂上直接跪在地上将一个扎子举过头顶。
“拜见几位公公,辽东加急密报。”
一听说辽东急报,几个提举立马来了精神。
萧简直接睁开了昏昏欲睡的眼皮,眼中射出一道精光。
这皇城司的探子暗桩遍布天下,每天要接收外地传过来的密扎。而这其中,河东、朔方、河西、陇右等边陲地带的消息尤为紧要。
而比这些地方的还要值得重视的,目前只有两个地方。
一个是山南两道,那边正打着仗,几乎每日都有前线的军情和密信通过秘密渠道送达上京。
另一个就是辽东,燕藩所在。
不拘泥是什么消息,哪怕是大宁的燕王府里一天吃了多少米,晚饭的菜式,换了几个守卫...这些都皇城司都要知道。
而密报前面在填上加急两个字,那就说明这封密函里面的消息极为重要。
身边侍候的小太监将信函取过来,放在萧简的桌桉上。
随后,张用又一摆手,除了几位提举,其余的人都立马推了出去。
萧简把信函打开,然后取出密信,看了之后眉头一皱,这消息,还说不清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而高金刚哈张用还有陈纲三人都站起身来,走到萧简这里,几人传阅之后也都是一脸凝重。
“相比这会儿履仁坊的燕王府已经得了消息,在加派些人手,张用你亲自去盯着...这时候不要除了差错,殿下在城外,小高跑一趟,陈纲去东宫报信,大明宫那边我去。”
“好,我这就动身。”
高金刚听了安排之后,立马转身就阔步往外走。
其余三人也都不耽搁,各自而去。
却说高金刚只带了两个随行的武监,除了皇城司直接手持往城南而去。一路疾驰,出了城直奔南山。
几十里路,快马加鞭不到一个多时辰就到了。
来到南山别院的门前,正看见凉亭里正在凭栏而坐的武安侯和城阳公主,大步走到近前行礼:“奴才拜见殿下,拜见侯爷。”
赵元殊看见高金刚来此,又是一路疾行,必然是有要事的:“起来,跑了一路那边有水,自己倒了喝,青桃红芍把带蛮哥回去,山风大。”
青桃红芍听到吩咐之后就带着蛮哥回院子里去了,而高金刚在这大夏天的太阳地里骑着马赶了几十里路,自然也是口渴不已,喝过水后这才又拱手道:“殿下,辽东急报,燕王病重。”
赵元殊一听,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一旁的坐着的傅津川却是直接站起身来,往院子方向走去。
“回城。”
南山距离上京不过几十里,骑着上等马快马加鞭也就一个多时辰,不过要是跟着车队慢悠悠的走,也得走上一小天。
赵元殊在吩咐了红芍和青桃照看好蛮哥之后,就跟着傅津川带着绣衣卫的护卫一道快马回了京城。
回到府上,两人匆匆梳洗过后,刚换了一身衣裳,就有中官上门,宣武安侯入宫。
至于赵元殊,则是坐上了马车,往履仁坊去了。
傅津川进了宫之后,一路随着宣召的中官来到了大明宫,正在门口大太监一见到他来了就拱手道:“侯爷不必通报,陛下说了不管什么时候到了,让您直接进去。”
傅津川点了点头,然后直接进入殿中。
此时,偌大的殿中已经聚了不少文武官员。
除了太子殿下,在京的三位宰相六部尚书,以及三衙殿帅都到齐了。
刚要行礼,就见道君皇帝一摆手,傅津川这边也就一缉之后侧身站在武将班列的后面。
“燕王病重,而世子在京,此是正是千载难逢之际,臣以为正可以借此良机,裁撤燕藩...”
“臣以为不妥,此时山南道的红莲军尚未全部诛灭,国库空虚,此时裁撤燕藩,若成一切好说,若不成,恐起兵戈,财赋实在难以支持...”
“可燕王病重,若是让燕王世子世袭罔替,待其羽翼丰满,必是朝廷大患...”
“燕王世子是个纨绔子弟,在京数年,只知道吃喝玩乐,流连风月之所,这种人若是让他回去世袭罔替,说不定对朝廷是好事,若是让他回去,说不定过几年燕藩内就会闹起来...到时候朝廷或可坐收渔翁之利...”
“国家大事,把希望寄托在燕藩内乱,这恐怕不太妥当?”
“燕王病重,定会上书求朝廷放回世子,以全人伦,朝廷若不准,难免有失体统...”
殿上的几位尚书,都各执一词,商议了半天也没什么出具体对策来。而武将们则一个个默不作声,仿佛就是来旁听的。
而后赶到的傅津川听了半天也是一言不发。
他虽然是节度使,在上京却没有具体官职,所以在眼下的议事之中,就当自己是个看客。
几个尚书各执一词,吵得素来喜静的道君皇帝也眉头微皱。
“咳咳。”
这时候,站在文官首位李辅之突然清了清嗓子。
于是,场面历时安静下来。
几个本来正在出演的尚书立马收声不言,而武将们在没有确定用兵之前,也是没什么发言权的。
“启禀陛下,臣以为,燕王据传病重,此时尚需确定,不如等几日,相比燕王府会有奏表呈上,有些事情可以到时候在做计较。”
历来从善如流的道君皇帝直接准了李辅之的话,随后刚进来的不久的傅津川就随着众人一齐退了出去。
可还没等傅津川走出殿门,就被太子殿下叫住了。
得,就知道是这个结果,果然叫他来不是看热闹的。
但傅津川还是被道君皇帝的问的第一句话给镇住了。
“三郎,若征辽东,胜算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