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内房中,众人闻声面面相觑,齐齐一愣。
域外洪荒的无间地狱,他们了解不多,只听说过一些。
无间地狱位于上界的洪荒洞口,里头宛如真正的十八层地狱,有烈火炙烤,有无穷冰川,有尸骨累累的血色形态,有各种被人间遗忘被父母丢下的弃婴,还有被丈夫斩断四肢的残人,总之,万般苦厄汇聚于一身的人,才会坠入无间地狱承受无边痛苦。
那里,比真正的炼狱深渊还要恐怖千万倍,世人如遇牛鬼蛇神避之不及,叶无邪却说他去了无间地狱?
太夫人抓住叶无邪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见叶无邪安然无恙方才松了口气,但还是严厉的呵斥道:
“胡闹!无间地狱是什么地方,上界之尊都得大惊失色,你怎么能不跟家里人说一声,说去就去呢?你要出了点什么事,你让我们这群人,让你妹妹还怎么活?你难道不知道你对我们来说,对你妹妹来说有多么重要吗?”
“我知道。”
叶无邪垂下了浓密纤长的睫翼,垂在袖袍下的手用力攥紧到发白又缓缓的松开,朝祖母咧开嘴展露出了破碎的笑容,“奶奶,我们去无间地狱。”
太夫人瞳眸一缩。
叶天帝跨步过来,皱着凌厉的剑眉,沉声道:“无邪,你疯了?”
“我从西洲跌入域外洪荒,无意闯进与上界洪荒洞相连的冰窟,无意中进入了一个名为修罗秘境的地方。”
“听说,进入修罗秘境,不需要通过洪荒宗门和天梯、执法队,就能去往上界,无间地狱,归属于上界。”
“只不过,那个地方,严寒密布,烈火炽烈,需要承受着莫大的痛苦,需要从根骨改变体质。”
“修罗秘境暂时无主,不如,我们在那里安家?”
“爹。”
“求你了。”
他赤红的双目,阴郁又癫狂,似是一个随时病态的疯子,让人极度恐慌的同时,又嫉妒心疼他的偏执。
老伯公道:“听闻,上古时期,人间分为三十二重天,其中修罗秘境为无穷天,但从上古时期开始,就没有人能在修罗秘境安家立命。无邪,你是认真的吗?”
“嗯。、”
“那能告诉外公,为什么吗?”
“我要,去上界。”
他的语气,无比坚定。
他的眼睛,格外血红。
如坠落进红海的星辰,燃烧着最后的火焰陨落成灰烬化作大地的肥料。
他笑了。
笑着说:“我要成为无穷天的修罗,我想让上界群雄都臣服于我的剑下,我要斩碎阴霾天,斩裂黑夜破开黎明。外公,我可以吗?”
“好!外公陪你去!”
老伯公大笑了声,抬起布满老茧的手,拍了拍叶无邪的肩膀,“难得少年有志气,做外公的,就陪你闯一闯这无间地狱,看一看那无穷台,管她修罗妖魔,诸天神佛,纵是杀,也要杀出一条安家的路来。老夫聊发少年狂,这上界,有何去不得?”
“路,很难走,往后都会,很苦,很苦……”叶无邪说。
“那就苦中作乐。”慕倾凰说道,笑望着叶无邪,“那便,一同去。”
“不要让小月知道。”叶无邪忽而颓气的说。
“好。”
众人的心思都清如明镜。
楚月是能堂堂正正去上界的。
他们不能。
他们想要在短时间内追上楚月的步伐,只能走这一条路。
叶无邪的话虽然震撼到了每一个人,却也给他们指出了一条明路。
“困了,睡觉。”
叶无邪在众人斗志昂扬的时候,挺着脊背朝外走去,随便在帝军司处找了个空间的房间休憩。
两府家人们都望着叶无邪离去的背影,眼见着他消失在深浓的夜色里,都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总觉得,这孩子有心事了呢。
“嘎吱——”
屋门合上。
叶无邪脊背朝着门耷拉下了头,低低的笑了几声,眼泪从深红如血的眼眶流出。
他仰起头,手背轻掩在眼皮上,泪水狂涌而出,伴随着他在那破碎中随风散的笑声。
元神之中陡然出现了一道沙哑而阴暗的声音:“修罗秘境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为何要把家人带上?”
叶无邪垂下了手,双眸陡然红如野兽,爆发出恐怖如斯的凶光,哑声低吼:“大楚,会放过他们吗?不会!”
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带着家人一同入地狱。
若他们连无间地狱都不怕,还怕什么大楚?
他如提线木偶般歪着头笑,嘴角两侧延伸出了尖尖的牙,皮肤白到近乎透明,是一种让人瘆得慌的白。
与此同时,他一身的红袍骤然间被狂风之刃撕碎,身体从脸部到腿都缠绕着白的软布,软布表面却渗透出了无数的血迹。
他亲自去了一趟无间地狱,走了一回妹妹来时的路,才知道她在成为妹妹之前,遭受了怎样的劫难。
沙哑苍老的声,再度响起:“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
叶无邪闭上眼睛扬起了脸,细嗅着空气中只有他才能闻到的鲜血味道,唇角勾起了邪肆的笑,半垂着的眼缝,轻闪着幽幽的光弧,光弧如红月般诡谲,伴随着他嘴角两侧的尖牙,让人不由联想到上古时期以吸食人族鲜血为生的弑鬼族。
它们,行走于黑夜,光明之火会燃烧弑鬼的皮肤。
一寸一寸的火光,从身体各处的皮肤掉落下来,犹如绚烂的画,是惊心动魄又血腥的好看。
“让我,再看一看那个叫楚南音的女人。”他说。
“好。”
元神里声音的主人,满足了叶无邪的愿望。
只见一个崭亮的黑光掠出。
犹如漆黑的水晶球浮在半空。
圆形的球内,倒映出了大楚的境况。
楚南音心悸的事,让大楚的兄长们都到齐了。
就连在外执行任务、险地历练、沙场征战的哥哥们都快马加鞭的赶回了大楚。
他们聚在楚南音的门外乱作一团,宛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额角都是热汗,眉眼之间俱都染起担心之色。
而房间内的楚南音什么事都没有,就那样平静的躺在床上,似乎在思考什么人生难题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