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凡摇摇头:“我动了那些,他就不来了。这是不对等的。他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也不会动用那里的力量,我也不会。这次,博弈的是自己本身的潜藏力量。”
嬴无名等三人听得云里雾里,但此事好像干系甚大,江凡不说,他们明白不该问的别问。
正在此时,远方的江面上,一个人踏浪而来,远远就传出一个洪钟般的声音:“公子知我。”
那人走的仿佛很慢,却眨眼间就到了近前,站在十丈外的一块巨石上。
此人看起来只有四十来岁,身穿一件褐色粗布衣衫,身材非常健硕高大,满脸络腮胡,须发根根如同钢针。
在他背后背着一张巨大的木弓,箭袋中插着九支铁箭。
“张叔……好久不见。”江凡含笑道。
那人微微点头:“小郎,一向可好?”
江凡向前两步:“总算还不错,前几日还吃了张叔的炖鹿肉,只是没能回报一碗鱼汤。”
“不必介怀,今日你这般来,已经是最好的回报。”
江凡微微一笑:“张叔果然大气。”
张猎户道:“相识并非一两日,张叔非蝇营狗苟之人,小郎岂非也是风光霁月。”
“张叔过奖,奈何我们终归有今日一会,真是造化弄人。”
“命运使然,今日过后,无论如何,小郎终归我张虬髯敬佩之人。”
江凡点道:“开始之前,有件事先说下,孙老叫我给您带个好,他说,白鹿的事儿他能办到了。”筆趣庫
张虬髯拱拱手:“多谢孙老,也罢,此番再无后顾之忧矣。”
江凡也哂然:“此地乃你我相识之地,缘起于此,缘灭于斯,倒也恰当。”
张虬髯道:“只是不曾想,你我身为世间最阴暗之人,居然会以此堂堂正正的方式对决。”
“此乃本性使然,也是对彼此的尊重,世间亿万众生,能得一值得尊重的对手何其艰难,想不到,其实完全想得到。”
张虬髯哈哈大笑:“好一个值得尊重的对手,好一个天下渔郎。张虬髯,请教了!”
江凡道:“如此,晚辈冒犯。敢问张叔
,如何对决?”
张虬髯淡淡道:“下棋如何?”
江凡闻言一怔,旋即哈哈大笑:“你可知道我乃天大臭棋篓子。”
张虬髯道:“难道要以我之弱攻彼之强?”
“有理,有理。那便下棋!”
张虬髯道:“我既提议下棋,那下什么棋便由小郎做主如何?”
“公平,公平。那便我做主!”
说罢,江凡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掷在一块平整的大石上,“张叔且看此棋盘如何?”
张虬髯信手一拂,羊皮卷展开,五尺见方,但其上光景确实让张虬髯一愣,许久慨然道:“好大的棋盘!”
那赫然竟是一张标注很详细的五国地图。
江凡笑了笑:“不大,世界一隅而已,但足够用了。”
张虬髯不禁感叹:“到底还是先输阵势,小郎这胸中格局已胜张叔一步。”
江凡抛过去一盒棋子:“若张叔如此认为,便当晚辈可执先手如何?”
“合该如此。”张虬髯大步走到巨石前盘膝坐下。
江凡看了看其他几人:“你们都走远些。”
“公子,张虬髯可是……”鸾霏霏十分不放心。
江凡淡淡道:“没事,他不会,况且我也不白给。”
鸾霏霏想起当初江凡那一指星光,心中顿时有了底。深深看了眼他们,随着嬴无名等人退后到武圣也无法听声的距离。
他们都明白,这两人之间的对弈,不想有人打扰,也不希望有人听。
江凡信步走上前也盘膝坐下,取出两个酒盏,解下腰间葫芦斟满酒:“弈棋岂能无酒?”
“呵呵,小郎周到。”
张猎户也不客气、不提防,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先干为敬。”
江凡也举杯示意,满饮琼浆。
“人间四隐,渔、樵、耕、猎。今日方算全部得见,实乃小子之幸。”
他说今日得见并无不妥,毕竟此前张猎户从未表明身份。
张虬髯似乎并不意外:“四个百岁老东西而已。倒是小郎,天降奇人,小小年纪惊才绝羡,冠盖群伦,实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呐。”
江凡眨眨眼:“您
看,若是论岁数,您比我大了一百多岁,不如让三子如何?”
“让不得。”张虬髯断然拒绝。
“小郎已经占先,不敢让。”
“晚辈该很荣幸啊,能与人间大隐平棋对弈。”
“不必以言语相激,属实让不得,天下何人敢让小郎三子?纵是女帝也无此魄力。”
“不不不,”江凡连连晃手指:“我那媳妇敢。”
张猎户哂笑:“再敢还不是你媳妇,小子,你又在造势,我承认,压力很大,但既然来了,就早已生死看淡,没打算把这些放在心上,不如好好下棋。”
江凡坐直身体哈哈一笑:“果然小手段还是没用。如此,我便堂堂正正下一子。”
说罢,他信手将一枚黑子放在临江阁上。
没有谈什么输赢之后如何如何,棋局已然开始。
张猎户一愣:“我还以为小郎会落子太白居。”
江凡淡淡道:“弈棋弈棋,弈的就是个出人意料,请张叔应对。”
张虬髯沉思片刻:“有理,那么张叔也献丑了。”
说罢轻轻落下一枚白子。
江凡看见那百子所落之地,不由目光惊奇:“果然出人意料。”
张虬髯道:“应对如何?”
江凡挑起大拇指:“数十年积累,果然不凡,佩服。”
“既如此,小郎请。”张虬髯抬手示意。
江凡二指夹起一枚黑子:“不过,此地安一隅,破之简单,打开通路便可。”
说罢,一字啪的按在江心岛上。
张虬髯目露精光:“西进东出,破开两端,好棋。区区时日,想不到沧澜悍匪已然易主,小郎高明。不过……”
他很快将一枚棋子放在江上某个地方:“八千里沧澜,可不是只有一家。”
江凡哈哈一笑:“谁说不是,比如这里。”
说罢一子按在白鹭洲。
张虬髯眉头一皱:“你确定?”
江凡淡淡道:“张叔见过我做不确定之事?”
张虬髯目光闪动,似是陷入深思。
许久,他终于叹口气,将一枚白字紧挨着白鹭洲放下。
江凡只是略微一叹:“樵夫大叔……果然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