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贺张着嘴“哦”了一声:“爸爸,那这句呢?”
周贺指着“功莫大于去恶而好善,罪莫于去善而为恶”这句又问。
周震声看着这句话久久未语,直到周贺不耐烦的又催问了一遍。
他才说道:“前一段的意思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做错了事改正了就好。”
“后一句罪莫于去善而为恶,意思就是不要放着好人不做变成坏人。”
周震声知道,何树应该是因为陈河的事,才有感而发写下这句话。
对于陈河,周震声并没有何树那么大的感触。
他在这一行这么多年,无论是亲手办的还是听说见过的,实在看过太多老实了一辈子的人突然爆发成为重案要犯的例子。
有的人好到了什么程度呢?刀都在他的手上,身上脸上染满了血。
尸体倒在旁边,别人都不相信人是他杀的。
周震声记起前阵子他找马安琪来给何树看一下心理问题,马安琪跟他说。
何树说过一句话,善恶只在一念之间跟本性无关。
现在想来,何树只通过陈河这一个人就明白了罪莫于去善而为恶的道理,竟是比自己强得多。
转头看看正在喝豆腐汤啃吊炉饼的周贺,他就算是知道了意思,恐怕也理解不了。
吃过了早饭,刘凤就没有多在大都待下去。
昨天半夜睡着觉,周震声还被电话的震动吵醒,起身去外面接了好久电话。
刘凤知道他是忙的,也就不让儿子继续待下去,再说学校那边,也请了太多的假,恐怕都跟不上了。
周震声也没有多留他们娘俩,本来还想送他们去车站,但手机又响了起来,是南湛那边的电话。
无奈之下,周震声只能让小张开车送一下,自己接了电话后,就匆匆忙忙往办公室走。
刘凤带着周贺到了车站,小张贴心的给他们买好票,然后还买了一些吃的喝得,一直将他们送上站台才离开。
上了高铁,周贺往外瞧着,他来了大都好几天,但只在昨天才跟爸爸妈妈出去逛了一下。
大都还有好多地方,他都没有去过。
“贺贺,你爸爸说等他忙完这阵子就回家看我们。”
刘凤见儿子有些依依不舍,安抚了他一下。
周贺没有像以前那样反驳他爸总骗人,而是默默点头。
想着这些年妈妈的不容易,周贺到底没有把爸爸欠债的事情告诉她。
因为爸爸说他是男子汉了,将来要代替爸爸撑起家。
所以爸爸都没有说,那他让妈妈跟着上火干嘛呢?
周贺现在只想快点长大,有能力赚钱帮着爸爸还债,等钱还完了,就让爸爸回家。
而且他也打算好了,回去就好好学习,一定要考一次好成绩给他爸爸看看,到时候看他怎么完成诺言?
娘俩各带着心思离开了大都,心里留着的都是对周震声的挂念。
而此时的周震声,却无暇去估计老婆孩子有没有上车。
因为他刚刚得到一个消息,那个王刚也死了,死于车祸,就在一个小时之前。
虽然经过查实,的确是个意外。
但在这种时候突然死于意外,那大概率就不是一个意外。
齐雪的意思是恐怕有人已经察觉到了,想要马上抓捕麦启吉。
但周震声稍稍冷静之后,回忆之前何树破译出的内容,没有准许齐雪这么说。
现在是不是暴露了还不清楚,但王刚死后,麦启吉突然失踪,那么一定会打草惊蛇。
藏在更深处的人还没有挖出来,何树那边也未必一定能挖出来,现在如果惊动了,他们藏的更好,就更难抓了。
所以周震声下达了一个指令,让唐参负责监视保护麦启吉。
现在二监的事情已经由司法部协同南湛监狱管理局接手,齐雪现在已经跟唐参汇合到一处开始调查何树破译的那些内容。
所以周震声又让齐雪去一趟陈河入狱前做支教的那几个山内地区。
因为陈河入狱多年,那些人的交易应当不会停止,还会有其他人来做中间人....
将其抓捕,才能补全陈河没有机会说出的话,最重要的是也能顺藤摸瓜发展出另一条调查方向。
安排好一切之后,周震声开始联系其他部门配合齐雪进山,考虑到南湛遍地高山大川,地形复杂多样,又申请调动了边境无人机侦查部队协助。
另一边大院内,何树也几乎日夜不休的把自己关在房里破译那些注解。
时间飞快的来到了9月底,越到后面,陈河留下的证据越是散乱。
似乎是因为陈河当时已经预示了自己的结局,没有时间再慢慢讲述故事。
所以,一个又一个人名,地名,用并不连贯的语句表达了出来,费了何树许多的心力。
虽然比他之前跟周震声说的时间晚了将近一个月,但好在终于全部被破译出来。
把自己熬得骨瘦如柴的何树,拨通了周震声的电话后,带着几包厚厚的文件袋走出了房间。
即便是戴着防光的眼镜,何树还是被外面的阳光刺的眼睛都睁不开。
他的眼角有湿湿的泪痕淌过,这段日子他仿佛变成了陈河,亲身体验了一回当时他走的路。
累的不止是身体,还有精神,这一刻全部结束后,何树竟然感觉到了一种解脱。
“小树,舅妈给你叫了车,一会儿让司机送你。”
祝玉帮何树拿了一件外套:“穿上点,今天有风。”
“谢谢舅妈。”何树穿好衣服,把那个背包抱在了身前。
祝玉看着他,久久都再说不出话来。
虽然这段时间她每天都给何树好吃好喝的养着,但这孩子还是肉眼可见的瘦了下去,看人的时候也没了那种精气神。
汽车很快就到了,何树跟舅妈道别上了车,路上他抱着包闭上了眼睛休息。
司机以为他睡着了,放慢了速度,开得很是平稳。
结果刚一停下,何树就睁开眼睛,哪有半分睡意?
周震声已经等在了楼下,接了何树一起上楼。
办公桌上铺满了写得密密麻麻的A4纸,为了预防万一,何树一个字都没有输入过电脑。
他已经将这些内容烂熟于心,看着周震声一页一页的仔细翻看,何树坐在那里安静的像个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