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的腰间,另一端悬挂着他的玄徽。青绿的颜色靠在泥土上,仿佛嫩绿抽芽。
然而,就在一切沉寂的瞬间,倏忽一道绝快之光,直直刺来!
风啸之声,打断了来者的心绪。他绝快地腾身而起,转剑如电,与飞来之物发出迸射的交击声。随之他感到手中一沉,是附在那物上的力道,急促坠地。
回落在地,来者捡起飞来的东西,却刹那惊觉,是一柄对他再熟悉不过的飞刀。
“呵呵呵……”
一阵飘渺的笑声传来,阴森摄人心魄,“……没想到堂堂停江天隐,竟然也会像小娃娃一样,听老和尚讲那么长时间的废话。我都要睡着了。”
来者飞快站起来,手里握着那柄飞刀,腰间玉牌上“梦京尘”三字,凛然随风而动。
“出来。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但是隐藏幕后的人,却没有再出半点声响,仿佛只是一次挑衅,达成目的后立刻离去。
来者,或者叫梦京尘,眼神中甫消散下去的怒,再度炽热升腾。
“僧人。”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步洪铜钲,犹豫再三后捡了起来,放回怀中,“你可能没听过一句话,就是人不染江湖,江湖……自染人。”
昂然而去,头也不回,梦京尘眉目恢复来时的寒冷,快步踏离。
呼啸的风,将他背后的袍巾,吹得翾飞高空。
…………
钟山东方世家,天色阴蒙。风云攒聚在天际,仿佛骤雪将降。
悬挂的灯笼在门口的长杆上飘动着,门口的大红色鞋毯从门外延伸到门内。每间房都向外散发着悠悠热气,整个东方家仿佛依傍钟山的一口暖炉。
两个人影从门口走出,朝着马厩的方向慢慢走去。前面的是东方诗明,走在后面的是胡乾。
外面的风已经比较烈,两人一边照看着庭园为新年而准备的物件是否被吹落,最后来到了空无一人的马厩。
东方家亲养的马,在冬日不会住在这样露天透风的地方。空空的槽臼里只有几根干草在晃动,周围还残留些牲畜的气味。东方诗明环顾一圈周围,满意地点点头。
“就在这里,不会有人偷听的。”
胡乾也四处望了望,随后叹了口气。
“少爷,如果你信得过老仆,那我就说了。”
东方诗明毫无疑问地点点头。胡乾想了一下,慢慢说道:
“当年的事情,其实最清楚的,还应该是胡为。可惜他走了,我对当时的事情,也就只能靠印象里的东西,想到哪说到哪了。”
东方诗明挑眉:“没关系。你但说无妨,这里的对话,只有你我两个人知道。”
胡乾于是点点头:“当年,我虽然没有被派往直接护送夫人,可是也对此事有过参与。”
“当年护送母亲的那些人呢?”东方诗明问,“除了胡为老伯,其他人后来都去了哪里?”
“自从夫人上吊自杀,胡为带少爷离家出走之后,他们走的走,辞的辞,现在都不在东方家了。少爷你要是找他们的行踪,我这里还有两个人的住处,只是不知道还在不在了。”
“这个稍后再说。你继续讲当年的事。”
胡乾于是继续说:“当年,我知道家主一开始,的确是打算按照往常的惯例,前往荣枯拈花座的。要不是因为……”
东方诗明暗暗皱紧眉毛。
“当时发生了很多怪事啊。”胡乾说到这里蓦地一顿,“就算是现在想,也感到非常莫名其妙。”
“怪事?”东方诗明侧目,“说来听听。”
“少爷你也知道,去荣枯拈花座是东方家一直的传统,本来无需另行讨论。”胡乾道,“可是说来奇怪,就在夫人去之前的那段时间,出现了一些让人犹豫的事情。”
“一来,是我们东方家的一批运送货物的马队,在荣枯拈花座附近被山贼袭击了。”
听胡乾说到这,东方诗明摇摇头:“不是山贼。他们是有来头的,乃是器川合陵所属的刺客。”
“嗯……”胡乾点点头,但是忽然意识到什么,“少爷你怎么知道的?”
“胡乾伯,不瞒你说,其实我是最后来问你的。”东方诗明微笑,“这段时间我调查了其他可能与当年有关的人,不过我觉得,胡乾伯是足以让我一槌定音,整合所有线索的——哦,胡乾伯你别紧张,继续按照你的记忆说就是。”
胡乾于是望向马厩以外,浓云已经滞留在钟山上空。他又说:“那你已经知道第一件事了,我就继续说别的了。”
东方诗明颔首,示意他继续。
“第二件事,就是东方家收到了舍明千鹫寺的来信。”
东方诗明已经对昇平天比较闻名的三教圣地有所了解。听到舍明千鹫寺的名号,也只是“唔”了一声,并没有太意外。
昇平天对三教的崇尚之风较之下界天更盛,其中佛门圣地最享誉盛名,香火最盛的所在正是舍明千鹫寺。据传内有佛门秘宝若干,更是高僧云集,堪称昇平天佛门之首。
“具体内容我是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家主在收到信之后,就变得更犹豫了。”胡乾道,“舍明千鹫寺和东方家也有往来,虽然不算深交,但也一直保持着礼节。想想也是,既然他们来信,家主肯定也会重视。”
“信件之事,是舍明千鹫寺的法座所发的,据称是要与荣枯拈花座共商枯禅衣大师师弟出走的事,时间冲突,问东方家是否能换到别处进行典仪。”东方诗明淡淡地说。
胡乾愣住了。过了两秒,他尴尬地笑了笑:“少爷,既然你都知道了……”
东方诗明不以为意地晃晃手:“这样的情报还有一些,但是无法判别真伪。只要你有印象的,就可以帮我把线索定格了。”
槽臼里面的草被吹飞,扫过胡乾的布满皱纹的老脸。胡乾于是不再迟疑,将剩下的事情也一并讲了出来:
“这两件事后,家主就已经意图筹备换地方了。可是真正让家主做决定的,其实是一个外来的……异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