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刚刚脱离险境的东方诗明两人,此刻在山底的丛林间艰难地蹒跚前行。
东方诗明腹部流血不止,加上刚才滚落时他替贾钱挡下了石块和荆草的伤害,此刻已经遍体鳞伤,无比虚弱。
贾钱搀着他一步一步慢慢走,两人的步履无比沉重。
东方诗明的腹部已经被贾钱用纱布简单包扎,但仍然难以抑制,殷红的血水很快浸透了他的衣物。贾钱见状,眼泪都在眼眶中打转,他哽咽着喉咙说:“贤弟,你不能死……”
东方诗明微弱地呵呵笑道:“没事,还……死不了。”
“他们,还不会善罢甘休……”东方诗明贴近贾钱的耳朵,低声道,“你可先把我安置在隐蔽处,你快快自己脱身离开。这样的速度,是我……拖累你。”
“胡说。”贾钱抽了抽鼻子,昂起头说,“我贾钱是什么人,就算没本事,也不能做这样不仁不义之事。”
听他这样说,东方诗明苦涩地笑了一下,又无可奈何地摇头。
两人一路在谷间缓慢前行,从上午走到下午时分。虽然饥困交加,但贾钱还是硬撑着身体,搀扶着东方诗明不断前进。
上午的雾霭已经渐渐散去,辉光从云层后照耀下来。夕阳下的山谷,无论是嫣红还是金黄的天幕,都在这里显露得淋漓尽致。
两旁山岩的开阖绵延到天际,就连夹道的杂草也披上了一层迷离的颜色。
“真好啊……”东方诗明睁开眼睛仰望着布满红霞的天空,喃喃道。
贾钱点点头。不过他没有心思看晚霞,而是自言自语一样忧虑地说:“他们应该,找不到我们了。”
东方诗明收回目光,淡淡地笑了。
“生亦我所欲,义亦我所欲,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他轻声地诵道。诵完,他又玩笑似的反问贾钱:“贾兄,你看圣人说得,很有道理啊。你觉得呢?”
贾钱微微地顿了一下。他接着快速地摇头:“别说那些了……我现在就希望……咱俩能好好活下来。”
东方诗明听他口气中带着的情绪,似乎确实与往常的懦弱有所不同了。看来经历这样的磨难,让他确实有了不少转变。
是的。东方诗明嘴角抿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他相信他们还不会死的,至少,在回到封鹿郡之前。
两人虽然精疲力竭,但是一直不敢停歇。直到夜晚来临,山路崎岖难行,两人才躲在一片草丛中坐下,暂作喘息。
“看来生火是不行了,今晚怎么熬过去呢……”东方诗明喃喃道。
他的伤口总算是勉强止住血,但因为失血过多,他现在浑身非常虚弱。
贾钱把当时在溪水边灌满的水给他喝,接过水壶时,贾钱都能明显感受到东方诗明的手在微微颤抖。
东方诗明把水壶还给他,贾钱也仰起头猛灌了几口,好像希望用凉水时刻使他的头脑保持清醒。东方诗明透过漆黑朦胧的轮廓看着他,心里为他的变化感到欣慰。
“是不是,感觉还挺刺激的……?”东方诗明打趣问他。
贾钱拧好壶盖,把水壶放回箱笼里。他叹了口气:“不刺激。要是还能活着回去,以后我再也不敢走这条路了。”
“回忆啊,为什么不走?”东方诗明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把手肘搭在脑后,“很久以后,你还可以经常带着你的孩子来这里参观,跟他们说,你当年还在这里有过一段传奇的经历。和另一个叔叔一起。”
头顶就是璀璨的星空,或大或小的星点闪烁着微弱的光。无比广袤开阔的夜空,仿佛深邃到极致的漏斗,每一寸呼吸都与之相连,清澈而湿润。
风吹过草地,像一只无形的手抚摸,让躺在草地上面的两人无比舒适。
“说我当年有多怂么?算了算了……我又不擅长编故事。”
贾钱迎着风抬起头,只听语气仿佛有泪在喉咙里打转。
东方诗明没有立刻回答他。不过他也清楚,贾钱其实一路以来已经很不容易了,作为一个平凡的书生,他一路上已经实现了自己的升华。重要的是“过程”。
想了想,东方诗明打算开口。但是就在这时,一股嘈杂恐怖的脚步声,忽然从远处传来!
贾钱和东方诗明齐齐变色。这样的山谷,一般怎么会有这样的动静?九成是冷无霜的属下们追来了。
而再仔细听脚步的杂音,大致就能判断出,来者可能多到数十人。
“不好!”贾钱翻身背起箱笼,打算赶紧扶东方诗明起来,两人继续逃跑。
黑暗中,分不清那些身影到底从哪里包抄上来,只能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如同隆隆战鼓。贾钱发现东方诗明闭着眼睛没有立刻行动,正要疑问,就听他沉声说道:“晚了。”
果不其然,正如东方诗明所说,他们已经跑不及了。
很快,那些黑夜中的人影就团团围了上来,密密麻麻,在他们周边迅速筑起了一圈黑压压的人墙。
“啊这……”贾钱吓得瞠目结舌。
蓦地,从人墙的外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们,插翅难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