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顾悦曦当即闪到一堵矮墙下边,细细感应了一番,发觉四周并没有人。
“我说小心有诈。”苏勒摩故意将最后一个字的读音拖得老长,以示强调。
“你的意思是,德里士兵在此处设有埋伏,或是陷阱?”顾悦曦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凉,幸而苏勒摩提醒了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不是德里人。”苏勒摩摇摇头,示意她留在原地,不可随意走动,接着站起身,走进了院子。
这两座房子一看就是很久无人打理的”空房”,其周围不仅落满了厚厚的尘土,而且在经历了白天的”浩劫”之后,依然维持着原样。
来到两座房子之间的缝隙处,他并未瞧见她口中所提到的同伴,但她应该没有欺骗他,因为这里遗留着一件黑色外套,还有一个手掌大小的雕像。
他略显好奇地拿起雕像,一眼便认出了它的形象是阿萨姆的黑色神克里希纳,看来她的同伴是一个虔诚的印.度教徒,在如此的凶险的旅途中仍不忘携带着信物。
“你的同伴消失不见了,但他在现场留下了这个。”苏勒摩沉默了一瞬,把外套和雕像递给了她。
“知道了。”听他这么说,她的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简言之,既有不安,又有坦然,不安的缘故是担心他被士兵劫持,坦然的原因则是他有可能已被塞维银的人救走,毕竟主事李伯陵,对于此次任务期间发生的异常情况,不可能没有一点应对措施。
“顾小姐,快走,它们已经察觉到我们了。”就在她发呆愣神的时候,苏勒摩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臂,接着把她拉到了一堵高高的围墙后边。
“谁?”顾悦曦微微一愣,不由得问道:“难不成,是埋伏在这里的存在?”
“正是,据说这种生物和古兹德族一样,皆来自异界,其身形类似于土狼,但比土狼,要凶残得多。”苏勒摩一边同她慢慢解释着,一边四处张望,好像是在,确定它的踪迹。
“那你们,一般称呼它……”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顾悦曦打算向他询问下它的名字,谁知话还未讲完,就看到一个棕褐色的身影,凭空出现在另一条巷子的最深处。
细细一看,她发现它比一般的土狼要大一点,体长大约120-130公分;肩部高但臀部稍稍低一些;脑袋后方到臀部的背中线上拥有长长的鬣毛;体侧和四肢的位置,分布着几道不规则的黄褐色条纹;至于那条40公分长的尾巴,则长满了浓密又蓬松的栗色毛发。
此刻,那家伙嘴里叼着一个类似于足球的物体,正在巷子里来回奔跑着,不知是闲来无事溜溜弯,还是在想方设法地处理掉嘴里的东西。
“顾小姐,夜狼现在正在巷子深处瓜分食物,注意力没在我们这里,我们只需静悄悄的离开,即可。”观察了一番,苏勒摩不由得松了口气,同时示意她:放慢脚步,尽可能不要发出声响。
顾悦曦轻轻点头,跟在苏勒摩的后边,并朝五点钟的方向缓缓走去。
期间,她时不时地看到地面上残留着一些触目惊心的血迹,这些血迹无一例外,皆是呈现出大范围的喷溅状的,看来夜狼嘴里衔着的球状物体,保不准是一颗残缺的人头。
想到这,顾悦曦的心情随即陷入到一种稍显压抑的状态之中,而这种状态,在她无意间瞥到不远处墙角下的几具支离破碎的尸体时,更加严重了。
“怎么,不舒服吗?”苏勒摩敏锐地觉察到了她的异样,遂关切地询问着她。
“没什么。”她下意识地摆摆手,而后一脸认真地说:“你觉得,德里王作为一个雄才大略的君主,为何要放任如此恐怖的东西,在城市里四处游荡?”
听她这么一说,苏勒摩竟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后缓缓解释道:“顾小姐的问题提得好,但它其实不难理解,因为它归根结底离不开一个词,那便是等级。”
“等级?”顾悦曦反复默念着,很快就有了眉目,德里王国和哲孟雄帝国一样,皆存在一个森严的等级制度,即贵族阶层作为寄生阶层,牢牢地控制着国家政权;广大的平民不仅没有任何权力,而且要无条件地供养着他们;与哲孟雄不一样的是,德里王国还存在一个贱民阶层(又称不可接触者),他们的地位同鸡鸭猫狗等牲畜无异,住在特定的区域,从事低贱的工作,无时无刻地受到贵族甚至是平民的歧视。
如此说来,德里王对贫民窟内的夜狼不管不顾看似出人意料,实则却在情理之中。
收回飘散的思绪,顾悦曦心中的不适逐渐得到缓解,确实,在这个世界上,仍充满了不平等和压迫,但我们也要相信,光明必将取代黑暗,虽然它目前能力所及的范围,还很小。
不知不觉,她的视线尽头,慢慢呈现出一片刺眼的灯光,想来必定是巴特那城的商业区以及富人区了。
可就在她放松极度紧绷的神经时,前边的一条岔路口,竟毫无征兆地跃出,两只浑身是血的夜狼。
见状,苏勒摩脸色一变,仓促之间只得朝旁边一闪,好在墙角位置放着两根锈迹斑斑的铁棒,拿来防身再合适不过了。
相比较他而言,顾悦曦则显得从容不迫,只见她屏气凝神,慢悠悠地抽出长刀,然后半蹲着,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
俗话说狗怕弯腰,狼怕抽刀,她的这一举动无疑延缓了两头狼进攻的步伐,同时也给陷于慌乱、疏于准备的他,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多谢。”苏勒摩匆忙擦了下脸颊上豆大的汗珠,接着握紧铁棒,站稳脚跟,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下一秒,其中一只身形较小的夜狼率先发动了进攻,只见它龇着尖牙,凶相毕露,森寒的眼睛瞪得溜圆,眼角吊向额角,透着杀机;狼尾稍稍抬起,在空气中轻轻地作扇状摇动;随后一阵低吼,双腿猛地发力,对着她的脖颈就咬了过去。
霎那间,她感觉自己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变得僵硬麻木起来,连带着反应,也稍稍慢了半拍,好在求生的欲望逼迫着她,及时向后边躲闪,最终充满侥幸地避开了夜狼的强攻。
见自己的攻击没有奏效,夜狼的士气遂削弱了些许,不过它很快压制住了心中的焦躁,并来回走动着,寄希望于,迅速找到这个陌生猎物身上的弱点。
然还未等它看明白,却见猎物不退反进,拿着手中的武器,对着它的脑袋,便砍了过来。
夜狼当即闪避,虽然避免了断头的悲剧,但其身侧位置却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刀,鲜红的血瞬间喷涌而出。
“不知死活的畜生。”顾悦曦扫了一眼行将昏迷的它,而后转过身,把注意力放在另一头体格较大的夜狼身上。
与前者相比,这头夜狼显得保守了一点,不仅没有快速发动进攻,反而刻意和他们保持四五米远的距离,以至于营造出一种它怕他们的假象。
然而顾悦曦并未因此放松警惕,毕竟真正可怕的对手通常不按照常理出牌,你觉得先下手的人为强,可在它眼里,这种人却是一个不会思考,只会行蛮力的屠夫。
不多时,这头狼似乎发现了她比他要难对付一些,遂有意地避开她,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苏勒摩身上扑去。
见此,苏勒摩赶忙握紧铁棒,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朝夜狼身上抡去。
不过令人震惊的一幕很快发生了,因为夜狼在来到距他仅2米远的地方时,忽然调转身子,直冲顾悦曦而去。
“好一个欲擒故纵之计。”她当即站稳脚跟,握紧长刀,朝它的脑袋砍了过去。
下一刻,她只觉得一股咸腥味的气体直扑脑门,同时还清楚地听到,一声清脆的枪响声。
定睛一瞧,她发现夜狼的颈部有一道七八.公分长的伤痕,想必是她的刀留下的痕迹;另外,她还看到夜狼的后脑勺位置,有一处直径约三公分的洞口,应该是刚刚,有人开枪击中了它。
会是谁动的手?她忍不住想着,以至于都来不及擦拭衣服上粘稠的血迹了。
“顾姑娘,你没事。”就在她即将想到心目中的那个颇为熟悉的神枪手时,其思绪竟被那个人,打断了。
匆忙抬起头,她眼神中的那一丝惊讶,恰巧被他捕捉到;而他眼睛里的那些许担忧,同样被她逮了个正着。
转瞬之间,二人无意识的表情皆被一种难以描述的尴尬所取代,是啊,他们都在意着对方,可又怕,这种在意被对方发觉。
短暂发呆愣神过后,王文远无奈地笑了笑,撕开之前她送给他的那一袋未开封的手帕,轻轻擦拭着,她脸上喷溅的血迹。
“你干什么去了?”她的脸色不由得一沉,话语间,看似带着怒意,其实更多的,竟是关切。
“被人救走了呗,然后放心不下,又折返回来。”他干脆实话实说,然心中却忍不住揣测着:明知故问,你不也一样?
“你不会,怪罪我。”想着当时匆匆离开,却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告知于他,她的心里,终究有些过意不去。
“咋能呢。”他表情复杂地注视着她,心说真没想到,她的心思,居然这般细腻、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