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都对视了一眼,怎么这狗身上有鬼气?
他们清一色都是红袍上师,各个都是七品。
对于鬼气有着超乎寻常的感知。
于是,纷纷开天眼,探查这狗的情况。
不看不知道,一看全都吓得魂都飞了。
“五……五品……”刘师兄哆嗦了一下,双手猛地扣住身后的车厢壁,随时准备破车跳下去。
另外几个弟子也被吓得不轻,浑身僵直,惊恐的望着桑琴。
范宁察觉到他们异样,眉头一皱,抬脚就踹了桑琴肚皮一脚。
桑琴正懒洋洋的躺在车厢里,无缘无故挨了一脚,委屈巴巴的望向范宁。
“看你个死样,把几個师兄都给吓到了!”
“还不斟茶道歉!”
逆来顺受习惯的桑琴,委屈的两脚立起来,用毛茸茸的前爪艰难的倒上几杯茶,一杯一杯的送过去。
每送一个,还各自作个揖,道个歉。
都道完了,范宁才不好意思道:“诸位师兄,真不好意思,忘了提前告知你们,这狗是一个鬼。”
本想瞒着的范宁知道,这群七品道士面前,桑琴小鬼的身份是瞒不住了。
只有明月才知道,这些师兄们真正失态的原因是什么。
大概跟她第一次探查桑琴一样。
也被五品的境界吓得不轻。
随即,明月立时有了浓浓的危机感。
连她都意识到范宁不简单,这几个师兄岂不是更加如此?
哆嗦着喝茶的几个弟子们,忐忑不安。
做梦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一只鬼王同坐一辆马车。
好在,这鬼王好像被范宁驯服了。
这应该是云心岫送给范宁和明月的贴身保镖吧?
京都也只有云心岫和国师能这般镇住鬼王了。
此行有鬼王相助,收拾岭南的乱局岂不是嘎嘎乱杀?
想到此处,他们对范宁和明月是越发恭敬起来。
岭南地区距离京都上千里,路途相当遥远。
连续赶了两天路,却只走了一半。
这一晚,他们路过一处驿站,凭借道皇司的身份成功入住了。
驿站只对有官方身份的人士开放。
道皇司恰好就是个官方机构。
看守驿站的是个五十多岁,头发却开始发白的中年吏员。
他满脸皱纹,神情落魄。
想来是刚调来不久,尚未适应。
被发配到荒无人烟的驿站,可想而知是遭到冷落了,又是五十多的年龄了,想重新回到当地中枢的希望十分渺茫。
“这里有什么上什么,饿坏了。”刘师兄肚皮饿得咕咕叫。
常年在外公办的道皇司弟子,对驿站门清。
大多数驿站的食物储备是不充足的,新鲜的瓜果蔬菜,那只有靠近城市才有,偏远地区能吃到香喷喷的热米饭就烧高香了。
顶多配点咸萝卜、鸭蛋、花生米之类的东西。
“好嘞。”中年吏员应声道,回到厨房一阵倒腾。
不久后,端着一脸盆热气腾腾的肉汤上来。
里面搬着胡萝卜,还有各种名贵的香料。.c0m
扑鼻的香气令人食指大动。
纷纷拿起筷子就夹起肉准备往嘴里塞。
范宁一路啃干粮也饿得不行,拿起筷子就准备动嘴。
这时,桑琴却咬住他的裤腿扯了扯,低声道:“不要吃,这是米肉。”
纵然没怎么外出,范宁也知道米肉是什么。
吓得赶紧丢掉筷子,并厉声道:“都别吃,这肉有问题!”
几个正准备把肉往嘴里放的弟子闻言一愣,旋即认真看起眼前的肉来。
肉质偏红,看似是羊肉,却比羊肉丰厚多了。
紧接着,一个弟子拿筷子在脸盆里搅了搅,竟搅出一根手指来!
哇!
刘师兄在内的几个弟子,立刻扔掉筷子,飞快离开桌子,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驿站的,你给我过来!”刘师兄脸色铁青的喝道。
然而四周空荡荡的全无回应。
众人意识到不妥,立刻抄起随身的法器,贴着墙根摸向后厨。
进入厨房,映入眼前的一幕,使得除鬼多年见过诸多场面的道皇司弟子们,仍然忍不住头皮发麻。
只见这厨房满地都是血。
旁边一丈见方的池子里,堆着一截截劈好的肉块。
有人头,有手脚,全是人的!
这些尸块不知放了多久,已经开始发烂腐臭,苍蝇蛆虫爬满了尸体。
而在案板上,一颗刚被卸下来的头颅,带着死不瞑目的眼睛望着冲进来的众人。
正在众人被眼前景象所震撼时,房梁上忽然跳下来一个黑影。
赫然是中年吏员,他手持菜刀,面目狰狞的砍向最近的范宁。
范宁早在进来时就提防着。
察觉到风神作响,连头也没抬就及时闪到一旁。
黑影扑了个空,一菜刀看在了门框上,将木质门框砍得撕裂开。
不等范宁反击,刘师兄冷哼一声,反手以桃木剑的剑柄顶在他手腕处,将其手中的菜刀给震飞。
紧接着,其它几个弟子一拥而上,轻松将他摁在地上无法动弹。
刘师兄手指点在他眉心,查探了片刻,眉头大皱:“没有鬼怪附身的迹象。”
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绝非常人。
大概率是被鬼怪附体。
然而,他并没有。
甚至,他思维很清楚。
“要杀就杀,反正老子已经回本了!”中年吏员凶厉的喝道。
刘师兄一脚踹在他嘴门上,当场踹掉他三颗牙,沁出的鲜血瞬间溢满了他嘴里。
“死到临头还不悔改!”
刘师兄冷声喝道:“待会带你去官府,就凭你今日恶行,你还想一死了之?等着凌迟处死吧!”
范宁看了一眼满池的碎肉,盯着中年吏员,道:“为什么这样做?”
他既不是鬼怪俯身,也不是疯子。
做出如此极端的恶行,必然有原因。
“为什么?因为当差的都不是好东西,我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双杀一双!”中年吏员红着眼睛咆哮道。
范宁沉默了。
这人应该是受了官府的排挤,或者是亲人眷属被官府欺压了吧?
这时,他看到地上的文牒,是中年吏员刚才跳下来时掉落的。
捡起来一看,范宁面露一丝古怪。
这中年吏员籍贯是雍城,这是岭南的核心城市,是本次闹鬼最凶的地方,也是他们要去的目的地。
此刻的雍城官府,应该在全力应付鬼灾才对。
哪有闲暇欺压他和他的亲人眷属?
“雍城的官府正在奋力抗击鬼怪,伱却在此截杀官差,不是给官府拖后腿吗?”
范宁皱眉问道。
中年吏员却忽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抗击鬼怪?”
“到底谁才是鬼怪?”
“是那些还没有侵害过我们百姓的真鬼真怪,还是污蔑我全家三十五口,说他们被鬼怪俯身,提着他们人头去领赏的官府人员?”
什么?
众人齐齐一惊。
竟然有这等事?
战场上杀良冒功,他们是知道的。
但焉有杀百姓,冒充灭鬼功劳的?
范宁脸色沉着:
“我们是道皇司的人,这次奉命来岭南灭鬼,那里到底什么情况,给我说清楚!”
“如果真有你说的这等事,我会替你全家三十五口讨回一个公道!”
闻言,中年吏员脸上的狰狞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悲恸。
道皇司这些年在百姓心中形象还是不错的。
那是一群专心修炼,并在各地有鬼怪出没就不远千里赶去除患的真道士。
是百姓们为数不多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几位真人,对不起,我没有认出你们是道皇司的真人。”
中年吏员眼泪流了出来,哽咽开口。
刘师兄使了使眼色,让大家将其放开。
中年吏员爬起来跪着,给范宁等人重重磕头。
“真人,请你们救救雍城的百姓吧,他们快要被屠光了!”
闻得事情如此严峻,几人面露凝重。
中年吏员哭着道:
“一旬前,岭南各地的确相继发生了鬼患,陆续有人死去,但在岭南本地道士的相助下,勉强维持住局面,鬼患渐渐退散。”
“可谁知,雍城忽然爆发了大规模的鬼患,数以百计被鬼附身的人,冲击布政司衙门,几乎杀光了衙门要员,只剩下布政使在几个道士的协助下逃出来。”
“随后,布政使便下令,封闭雍城,并征调岭南所有道士前来雍城寻找被鬼附身之人。”
“因为这些道士道行不高,没有驱鬼的本事,为了快刀斩乱麻,布政使决定,但凡被鬼附身之人,连同身上的鬼一起烧死!”
听到这里,在场的道士们心情沉重。
尽管布政使手段激烈了些,但到目前为止还能理解。
若不及时封城,并尽快清除被鬼附身的人,等他们冲出去,便是大海捞针,再也无法逐一清除了。
未来十年,甚至几十年,雍城附近都将呈现鬼患,难以彻底拔除的局面。
只是,这些道士固然没有驱逐附身鬼的手段,可辨别被俯身的人总没问题吧?
何至于成了后面的乱杀无辜,杀良冒功?
“本来这样下去,很快就能清除鬼怪,但不知为何,忽然又冒出了大批被鬼附身的人,而且数量层出不穷,难以短时间内清除干净。”
“为此,布政使不得不请都指挥使派遣卫兵协助,并许诺除一被鬼附身者,赏银十两。”
“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可这一重赏却成了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