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南。”他喷着血道。
燕捕头大喜,命人将刘梓欣收监,便兴冲冲的带领着人跟着赵人峰往南而去。
半个时辰后。
天彻底大亮时,他们来到城郊一座废弃多年的荒庙。
路上杂草丛生,少有人至。
刚到庙门口就听到了狗叫声。
踹开门一瞧,一条大黄狗被拴在院子的天井旁。
一群衣着鲜艳的孩子,正满寺庙的跑着欢快的捉迷藏。
见到来人了,都有点害怕的往破烂的屋子里缩。
一个稍微大点的,留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探出脑袋来,弱弱道:“梓欣姐姐呢?她说给我们买吃的,可是一晚上过去了,她还是没有回来。”
不同于燕捕头和一众捕快们欣喜若狂,范宁陷入了思索。
尽管孩子们失踪了两天,但每一个都精龙活虎,身上穿的全是干干净净的新衣裳,脸上也白白净净的不见脏。
刘梓欣把他们拐骗到这里来,并没有虐待他们。
相反把他们照顾得很好。
从孩子们对刘梓欣的态度也可以看出来,他们喜欢刘梓欣。
当然,这不能说刘梓欣一定就是好人。
只是刘梓欣的目的是什么呢?
弑父、拐走二十多个大户人家的孩子,每一条都是必死的大罪。
她家境优越,不缺钱。
小有才气,不缺名。
长相秀气端庄,不缺爱慕者。
一个什么都不缺的人,为什么要冒着死罪的风险做这样极端的事?
“范真人,太后家的小少爷找到了,谢天谢地,他没有受伤,咱们可以回去交差了。”
燕捕头兴奋道。
范宁心不在焉的点头:“恩。”
一路上,燕捕头和王公公兴致都很高,时不时问范宁,为什么找到狗就能找到孩子。
范宁却无心回答。
案子到此结束了,却又像没有结束。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新笔趣阁
回到衙门时,得了讯的赵轮城亲自带着师爷和一班皂吏在衙门口迎接孩子们。
他抱起太后家的小少爷,仿佛重新抱起了头上的乌纱帽,笑出了一脸的褶子。
“立刻通知其它孩子双亲来衙门领人。”赵轮城吩咐周围的皂吏们。
“那太后家族的也通知?”一個皂吏多嘴问了句。
赵轮城瞪了他一眼,后者悻悻的离开。
太后家族的孩子,赵轮城当然要亲自送回去。
这可是摆在眼前的功劳。
让太后的家族来领孩子,是公事公办。
赵轮城亲自送回去,便在公事之余多了一份个人的情分。
当然,赵轮城也没忘了奖励麾下出了力的捕快门。
“这次多亏了捕快班,燕捕头奖三个月俸禄,其余捕快各自奖一月俸禄。”
捕快的俸禄不高,多三个月也多不了几个闲钱。
但却不妨碍燕捕头万分高兴。
因为这只是赵轮城的赏赐,接下来还会有来自太后或者其家族的奖励,那才是重头戏。
“另外,特别感谢范真人!”
赵轮城怎么都无法忽略范宁。
本案从找到真凶,到寻回孩子,范宁居功甚伟。
他最初觉得开出一百两的赏银征集线索不值当,眼下方才晓得,一百两其实给得太少了。
“来呀,把百两现银奉银送给范真人。”
在一群捕快门眼馋中,两个皂吏托着两大盘银元宝出来了。
范宁可没客气,全都倒进了早早准备好的包袱里。
可不同以往得了银子的兴奋,他心不在焉。
沉默半晌后,忽然道:“赵大人,能让我再见见刘梓欣吗?”
本案已破,物证有刘梓欣的狗,人证有那群孩子,刘梓欣的罪是铁板钉钉。
再见她有什么意义呢?
看在范宁功劳的份上,赵轮城也不好拂了他面子,点头应允。
于是。
范宁第一次来到京兆府大牢,见到了换了一身囚服的刘梓欣。
她还是如此前那般,蹲在角落里,一声不吭。
不同的是,脚上多了一副带铁球的镣铐,双手也被铁铐锁住。
最多明日,她便会被提上刑堂审判。
等待她的,最轻也是秋后问斩。
察觉到有人来,她扬起头,露出清秀的脸孔。
但只是看了范宁一眼,又默默垂下头,谁也不愿搭理。
范宁拉来一张凳子,平静的坐在牢门前,注视着她。
半晌,冷不丁道:“你,其实是在保护那些孩子吧?”
沉默的刘梓欣,身躯肉眼可见的颤了一下。
迅速扬起的脸上写满了惊讶。
范宁轻轻叹息一声。
“拐走孩子这件事,你在谋划、实施上都拿捏得非常精妙,以至于一开始此案被误认为鬼邪作祟。”
“可在弑父这件事上,却在现场留下了狗铃铛、毛笔、失踪的戒尺等线索。”
“这很矛盾。”
范宁沉思道:
“这有两种可能,一是弑父行动太仓促,导致遗留了线索,二是……你故意留下。”
“但你以狗来弑杀对狗过敏的父亲,可见是早有预谋,并非仓促行事。”
刘梓欣呆呆的望着范宁,眼里闪动着光点。
张了张嘴,她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范宁望着她,道:
“你留下那些线索,是想让官府找到你,而找到了你,那些孩子的下落便有了结果。”
“可见,你一手炮制本案,并不是真的为了拐骗走那些孩子。”
“但,是什么让你不惜冒着必死的大罪,也要闹出这捅破天的大案呢?”
“我能想到的只有两个原因,一是你挟持孩子,想与官府讨价还价,得到一些什么;二是你把这群孩子推到公众前,让所有人都关注他们,借此让暗中对他们有歹意的人打退堂鼓。”
说到这里,刘梓欣眼里水雾弥漫,身躯颤了又颤。
“如果是第一个原因,你不会这么沉默,这么认命的等死。”
“所以,我猜测,伱其实是在保护那群小孩子,对吗?”
最后一句话说完时,两行清泪再也忍不住从她眼眸里滑落。
“为什么没有早些遇上你?”
刘梓欣终于开口了,却带着深深的悲戚。
“如果早有你这样的人帮我,或许根本不用走到这一步。”
果然和推测差不多。
范宁长长叹口气:“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宁愿弑父,宁愿犯下死罪也要布置这一切。”
“我没有弑父。”
刘梓欣擦了擦眼泪,清秀的面容涌出一抹恨意。
“因为他不是我父亲!”
这……
出乎意外的回答,让范宁陷入了沉思。
他看过燕捕头对刘相全家族的调查记录,上面清晰记载,刘相全原配十八年前诞下一女,名梓欣。
这是绝对错不了的。
邻里街坊的证词也看得出来,刘梓欣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刘家姑娘。
为何刘梓欣会道出这番话?
“还有,我也不是刘梓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