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这么多人去青萍州,小小的青云门,肯定会被他们惦记上的。”
“宝瓶,不要急。”
顾余生拍了拍宝瓶的脑袋。
“咱们现在还在迷失之海呢。”
“啊?”
宝瓶一脸茫然,忍不住看向摇桨老人,宝瓶这一侧目看去,不由地呆愣原地。
“公……公子……”
宝瓶紧张得连话都打结巴。
“那位开船的老人他……他不见了。”
“啾,啾!”
原本摇桨的老人早已不见,船桨上,只有原本关在笼中的鸟儿栖息,那一只鸟儿双眼如迷雾,天海波涛皆不见,深邃而诡秘,宝瓶看了一眼那鸟的眼睛,竟有些站立不住,蹬蹬蹬的后退数步。ωωw..
顾余生虽然有所感,却也不由地暗吸一口凉气,这位老人,究竟掌控的是什么秘术?他本人,只怕早已返航。
顾余生对着那鸟儿拱了拱手:“我会把船行至桃花坞。”
鸟儿似能听懂顾余生的话,振翅而起,在乌篷船上方盘旋几圈,随即腾入云霄不见了踪影。
……
青云镇。
深巷。
栖息千年老槐树的青鸟啾啾叫了两声,正在旧院靠窗缝补衣服的老妪若有所感的抬起头,额头爬满的皱纹被熨平,先是露出慈祥的笑容,起身推门而出,走到不远处的另外一间旧院子,用笤帚打扫着庭院积雪。
几年过去,旧旧的庭院依旧干干净净,并未有杂草丛生,槐树叶也被堆积在柴房,可以用来引火。
“这孩子,总算回来了,回来了啊。”
孙婆婆喃喃自语,树上的青鸟啾啾叫不停,忽然,孙婆婆从枯瘦的手指中掷出一根穿线的针,森的一声穿透青鸟的脖子。
青鸟挣扎几下,一团魂影渐渐凝实,竟是摆渡乌篷船的老人。
“孙婆子,这么些年不见,怨气还没消?”
穿着灰布衣裳的孙婆婆抬起头,一双眸子格外深邃,声音冰冷:“平时你愿意走迷失之海,我管不着,可你载着顾家小子,却还是走迷失之海,看来你并不长记性,比起那个姓姜的老家伙,你的本事还嫩着呢,也亏得没出事,否则,我会让你好受。”
摆渡的老翁被针穿魂,依然淡然,开口感道:“都说眷恋故乡的人,一定是故乡给过游子最温柔的一面,我原以为像他那样的年轻人,只不过是追求尘世间的情情爱爱,没想到你这样的人物,也视他为亲人,这样一来,我倒放心了,我还以为在这一片土地上真的没有他牵挂之人了,现在看来,是我多想了。”
“哼,你这样苦命的人,却心怀天下,真是不可理喻,我警告你你少给我道德绑架,哪怕青萍州这一次真的化为灰烬又如何?,顾家小子怎么抉择,那是他的事情。”
“这人呐,一出江湖,经过洗礼后,就很难保持最初的本心,孙婆子,若他真的袖手旁观呢?”
森!
穿在魂身上的那一根针闪过一缕寒芒,将摆渡老翁的神魂直接震灭。
良久。
孙婆婆环顾一周旧旧的庭院,低声道:“那孩子的善良,值得老身用一辈子去相信。”
孙婆婆走进柴房,抱来一捆秋天从田埂上收回来的艾草,在炉子里点燃,驱逐房子的潮湿阴冷,这才悄悄走出门,把那一道门轻轻锁上。
天渐渐黑了下来。
孙婆婆旧屋门楣上的灯笼挂了一夜。
天明后。
深巷没有别的脚印。
孙婆婆坐在一张旧旧的椅子上缝缝补补,偶尔透过门缝看向深巷。
嘈杂的声音从深巷外传来,青云镇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卖炭翁的儿子恭良推着独轮车走进深巷,先是从独轮车上搬起一袋木炭有些吃力的顺着那一间院墙推过去,木炭就会准确的倒进柴房的角落。
“孙婆婆,我给您送炭来了。”
恭良把独轮车推到孙婆婆的院前,嘴里吐着冰寒的迷雾,黢黑的手抬起来,用手背轻轻敲了敲门。
“门没关。”
恭良用肩膀轻轻把门推开,用膝盖抵住独轮车,把木炭扛在肩头,又怀抱了一袋,连扛带拽的把木炭搬进旧院柴房,把木炭倒出来,躬着身子大口大口吐着气,把木炭码放得整齐。
几年时间。
卖炭翁的儿子被岁月催老,额头皱纹丛生,法令纹内还有木炭屑,他即使站起来努力喘气,腰也变得如当年的卖炭翁一样佝偻着身子,肚子还咕咕叫唤。
缝补衣服的孙婆婆抬起头,混浊的眼睛落在恭良的身上,随手丢过去一张缝补过的帕子。
“擦一擦脸,还没吃饭的,锅里还有两个馒头,你去取一个来填一填肚子。”
恭良见帕子飞来,没有去接,而是狼狈的后退几步,把手伸进雪里擦了擦手,才小心翼翼的把帕子捡起一角。
哐嘡。
帕子里有大几十个铜钱,还有几块碎银子。
“孙婆婆,給多了,給多了。”
恭良用手捻了十几个铜钱,小心翼翼的藏进袖子,其余的依旧留在帕子里,捡起来放在针线篮里,裂开嘴,有些窘迫的笑了笑,进柴房拿了一个馒头,用衣角兜着,蹲在门槛边上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孙婆婆,最近小镇来了不少外乡人,像是修行的,可偏又受不住冻,这天冷,我每天能卖不少炭,铜子攒了好几罐,希望天再冷一些日子,我再攒几罐子铜钱,就给我那个傻儿子娶个媳妇,等抱了孙子,我这一辈子也就熬出头了。”
孙婆婆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缝缝补补。
好一会,她才抬起头来。
“阿良,你去趟桃花坞帮我看看有没有船回来,我托人带了点东西,也该到回来的时候了。”
“好的,孙婆婆。”
恭良已啃完馒头,起身就要往外面走去。
“这些钱,拿着。”
孙婆婆指了指篮子里的铜钱和碎银。
恭良停下脚步,想了想,从帕子里取了几枚铜钱,剩余的还是没拿走。
推着独轮车的恭良恢复了体力,朝青云镇东口的官道走去。
这条路。
恭良每天都走,熟的不能再熟。
走了一会,天空的雪越下越大,天灰暗暗的,明明是晌午时分,却好似快要天黑了一样。
“这天,还要下大雪咧!”
恭良脚步越快,天越冷,他心情越好,每天多卖两车木炭,能多攒下几个铜子。
只是,近一点的山头,好的木柴都砍的差不多了。
恭良打算再往深山里走一走。
十八山深处,就有很多好柴。
用来烧木炭最好了。
距离桃花坞还有不少距离,可恭良觉得步伐越来越沉重,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他忍不住看向灰暗的天空,隐约间,好似有什么东西在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