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金色的光透照深林,氤氲紫气初升,迷雾缭绕,宛若仙境。
山下的荒村,隐没在迷雾叠嶂的世界。
红缇带着顾余生翻过山峰,一条从高山远脉中分涓的河流缓缓流淌。
行至河流之畔。
红缇停下脚步,以左手手指放在唇间,吹出霄响的哨声,片刻后,两只奇特的紫凫从河的上方飘飞而来。
红缇取出两粒药丸,丢给那两只紫凫鸟,凫鸟啄食之后,体形陡然变大,两两成双展翅。
“公子,请。”
红缇先上鸟背,随手一指,那鸟背上,竟出现一个花篮般的棚窝。
宝瓶顿感新奇,一飞落在棚窝之中,高兴得手舞足蹈。
顾余生也跃而至鸟背上。
凫鸟振翅而飞,盘亘在云雾之间,山下深林与山脉变得若隐若现起来。
宝瓶在棚窝里耍闹一阵,手托下巴,说道:“要是有个小秋千就好了。”
红缇噗哧一笑。
“宝瓶姑娘,这凫鸟生性乖张,我能驾驭,只因签了契约,它们才屈服,稍有不慎,只恐被甩下背去。”
宝瓶双手抱怀,不服气道:“鸑鷟似凤,比这凫鸟高贵不知道多少倍,本姑娘也曾坐过,它俩最多拥有八竿子打不到的稀薄血脉,还能反了不成。”
宝瓶说完,摘一片凫鸟羽毛横枕在脑后。
身上顿时有一股奇特的风在她身上缠绕,飘飘而飞。
正迎风而站的顾余生,看见宝瓶这般飘然自在,脑海中不由地想起多年以前在青云门下,莫姑娘也这般无忧无虑,驭风乘云,好不自在。
光阴倏忽。
匆匆流年。
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顾余生心神飘远。
忽感身体与灵魂穿过一道无形的墙,山川之景,如梦幻飘渺,仔细凝看,又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就在此时。
下方簌簌声响。
两支庞大锐利的箭矢破空而来。
“公子小心。”
红缇眉头一皱,身化一道红色烟霞,袖口卷走两支利箭。
红缇俯冲向下。
正欲寻找射箭之人。
又有一道剑气斩空而来,极为玄妙。
噗!噗!
凫鸟哀鸣。
翅膀被剑斩断。
顾余生凌空缓落,宝瓶藏于剑匣书箱,暗中窥看。
隐约间。
下方有十几道人影蹿动,有一人持雁翎雕弓,态度傲慢,另一人以剑归鞘,实力不俗,其余者,一个个双手抱怀,皆在看戏的样子。
这些人服饰样式差不多一样,但颜色却各不相同,多以灰,白,红,青,黑为主。
再仔细探看,会发现他们神色狡猾,多为狐态。
“公子,他们是狐族九支的修行者。”
红缇歉然朝顾余生一福,随即面色一怒,以衣袖为云叠,踏空落地。
持剑的青狐男子开口,“呦,红缇?你去山外寻药,花费这么多日子,如今带外客归来,你胆子不小啊。”
红缇看一眼青狐男子。
径直走向那射凫鸟的持弓男子,他是红狐一支妖族修行者。
“红缇,姥姥等你寻药救族人,你为何……”
啪!
持弓男子话还没说完,就被红缇一巴掌打在脸上。
“你敢打我?”
持弓男子先是一懵,随即勃然大怒,双手一抬,一股强大的妖力散发出来,竟是七境修行者。
红缇目光闪过幽光。
噗通。
持弓男子身体一软,半跪在地,他瞪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红缇,你突破至八境了?”
持弓男子被血脉压制,数次想要起身而不得,他鼓起勇气抬看红缇的左右脸颊,震惊无比。
“血契?红缇,你为了突破境界,竟甘为人族修行者驱使?我这就回去,禀告族宗长老,你死定了,死定了!”
唰唰唰。
其他狐族修行者听见红骁的话,不由地看向红缇,确定红缇以誓言为契后,一个个情绪激动,怒而看向顾余生。
尤其是刚才出剑的男子,他乃是青狐一支,在年轻一辈中,较为聪慧,故而修行剑术,平时极为好斗,自诩以剑匡正义,要为狐族斩出个未来。
见红缇带人族修行者乘鸟而至,即将入狐族圣地清源洞天,前移一步,以剑指顾余生,目光锐利:“大荒的闯入者,你可是顾余生?”
顾余生觉察到狐族一行人在此,必然是知晓他要来,刻意等待在这里,欲给一个下马威。
“是。”
“你是人族圣院小夫子的传承者?”
“是,有何见教?”
“见教?看剑!”
青庶陡然拔剑,青色剑芒睥睨而出,朝顾余生的手臂斩去。
看这一剑的架势,他非欲取顾余生的性命,却要顾余生身受重创。
“手下留情!”
红缇急切呼喊。
“哈哈!”
青庶狂笑一声。
“放心,我不取他性命!”
刺斩之剑尖锐啸吟,忽的戛然而止。
青庶身影悬停,表情僵愣。
手中剑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变得沉重无比,用尽力气,无法回剑也无法向前再刺出寸许。
青庶抬看顾余生。
那是一双无比深邃的眼。
顾余生没有出手,也没有散发任何灵力,可他的一个眼神,就让剑止步不前。
一念断剑。
剑背其主。
此间差距。
如云泥之别。
青庶持剑在手,最能体会,然而,他也是七境修行者,以他之神识,观顾余生之修为,不过同一层次而已。
剑无法再持,青庶散发出强大的妖力,试图以力量挽回。
顾余生向前伸出手,两指触剑,轻轻一旋,剑哀鸣一声,猝然断裂。
顾余生手指一曲。
断剑刺透青庶的肩膀,一只手随即随风坍摆。
初次见面,那就留一命作为友好的见证。
顾余生转动脸庞,看向其他人,缓缓抬手。
余者尽皆面露惊恐,骇然后退,如临大敌。
顾余生抱拳:
“在下青萍州旅者,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狐族九支修行者,尽皆无人敢上前还礼。
“咳……咳……”
突兀的咳嗽声打破沉默,老媪杵杖从迷雾中走来。
“姥姥!”
狐族九支修行者,包括红缇在内,尽皆跪拜,恭敬无比。
老媪停下脚步,佝偻的身子微抬,一双深邃的眼睛上下打量顾余生,“年轻人,仙葫州一别,如今在大荒再相见,当初你秉持的善心,似乎没有剩下多少了。”
顾余生淡然道:“前辈也不是那位在芦城外冻于风霜的老人家了,晚辈若一直良善,可活不到今时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