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妖塔内。
顾余生在密室里呆坐,距离发现自己魂桥断裂已过去数天,在这几天里,他不断的猎杀妖兽,有近十只三阶妖兽被他猎杀,不是每一只妖兽都能凝结出妖晶,可也有六块之多,他利用妖晶和那一盏灯收集的妖兽精魄疯狂的强化自己骨骼,修行之快,可谓一日千里。
可顾余生每次回归到密室,都会重新去沟通自己的魂桥,那一处断裂的魂桥,宛若天堑一样,始终攀不过去,顾余生内心有过急躁,有过不安和不甘。
但经过几日的厮杀,数次与妖兽激斗历经生死,让他无限体会到生命活着的意义。
他珍视自己的性命,心态也渐渐的平和下来。
封闭之时,他就会取出木剑来,在灯前静坐。
手中的木剑,给了他极大的信心。
他想起秦先生说过的话,剑道之路,本身就是孤寂的,崎岖的。
“就算我此生真的无法将三魂飞过魂桥,我还有剑!我绝不会在剑道这条路上停下来。”
顾余生暗暗咬牙。
他凝望着散发出光的灯芯,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一条路不通,一定有另外一条路可以达到彼岸,只不过是我的认知限制了自己而已。”
那一盏灯,在顾余生的眼中闪烁,他从腰间解下葫芦,轻轻嘬一口酒,手中灵葫,在灯影下苍翠无比,上面平时看不见的符文,变得清晰无比。
那投在墙上的葫影,宛若一个瓶子。
“本命瓶。”
顾余生喃喃自语,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关于修行境界的认知:凝魂境,是将三魂纳入本命瓶,下一个合道境,是将三魂与本命瓶形成玄妙联系,最后三魂归一,是为归一境。
“三魂无法到达彼岸,就无法找到自己的本命瓶,倘若这葫芦是我的本命瓶就好了。”
顾余生凝视着手中葫芦,忽然,他的身体陡然一震,眼睛在瞬间变得明亮!
整个人唰的一下站起来。
“对呀,既然我的三魂无法飞过魂桥,那我就找到一个东西替代自己的本命瓶。”
想到此。
顾余生有一种柳暗花明之感。
他毕竟还是少年心性,一扫内心的阴霾。
此刻,他不想再在镇妖塔历练了,只想出去找到一本凝魂境的秘籍,尽快将灵葫芦替代为自己的本命瓶。
顾余生将手伸向桌子上的那一盏神秘符文之灯,只要他激活这一盏灯,就会被传到镇妖塔外去。
当手握住灯盏的一瞬,顾余生只觉一道神奇的光将自己包裹住,短距离的传送之感越来越清晰,他的身体周围,被那灯盏上的符文攀爬。
不过就在顾余生快要传送出去之时,顾余生惊奇的发现,那光照中不断闪耀的符文,好似引导一股玄之又玄的力量从苍穹上界涌来,穿透镇妖塔的结界,这一股神秘的力量一瞬间穿透他的神海,好似要将一块神秘的烙印打在他的神魂深处。
然而,那一股神秘的力量也未能穿透那断裂的魂桥,被撕裂消散。
轰!
一股剧痛传来。
顾余生只觉大脑中有一道惊雷炸开,整个人迷迷糊糊,几乎昏死过去。
但他凭借着坚强的意志,以一道剑气刺穿自己的身体,让自己保持清醒。
即便如此,当顾余生被传至外面时,并没有人前来接他。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般从高高的镇妖塔坠落。
就在顾余生快落地之时,一道倩影出现,袖中飞出长长的云袖,把他下坠的势卸去,平安落在地上。
顾余生昏沉的目光中,看见莫晚云正看向自己,双眉飞剑,双手杵腰,“我还以为你在里面住上瘾了呢。”
“莫姑娘。”
顾余生面色惨白。
莫晚云见到顾余生这般,连忙上前来,说道:“别说话了,我带你回去,走得动么?我可不能背你啊。”
莫晚云说完,伸出一只手。
“可以搭我肩上。”
顾余生轻轻摇头。
“我能行。”
“拿来。”莫晚云把顾余生的手拽过去,搀扶着他往前走,扁嘴道:“早点出来不就好了吗?”
“谢谢。”
顾余生只觉自己气息紊乱,整个人轻飘飘的。
跟着莫晚云走了一段,前方,却出现一道身影,他就站在路中间,双手负着,一动不动。
“掌门。”
莫晚云偷偷松开顾余生的手,又怕他站立不稳,另外一只手放在顾余生的身后,而顾余生则在这时微微往一旁走了一步,生怕连累莫晚云。
顾余生抬头看着玄机子,并没有开口。
一个曾经折断他木剑的人,这仇,他早就记在心里了。
玄机子的目光在顾余生身上扫过,忽然抬起手,一道青色的灵光打在顾余生身上,神色冷淡的说道:“九天,你的确用自己的方式证明了自己的勇气,不过年轻人要懂得珍惜自己的命,先回去养伤,宗门奖赏若有你的,不会少。”
玄机子说完,身影一晃,消失在原地。
顾余生站在原地。
他体内紊乱的气息变得平和,神魂之伤,也恢复了大半。
顾余生不明白。
这个一向严厉,又对他十分看不上眼的掌门,为何今日没有为难他。
“莫姑娘,我先回去了,改天我请你吃美鱼汤。”
“我还是送你到桃花林。”莫晚云吐了一口霜寒之气,搓了搓小手,“走啦,这天可冷着呢。”
“嗯。”
顾余生轻轻点头。
风雪正浓,两人走在青云小道,任由雪花纷飞也不理。
一路来到桃花林,霜棱压桃枝,银装素裹。
莫晚云也不急着离开,又跟了顾余生一程。
雪花终是落下来,霜白了她的华发,她那眉间飘动的落雪,清约盛过飞花,偶尔颦落娥眉,眉宇奇绝。
隆冬正盛。
山谷空悠悠,雪落有声而静,偶尔有几声啼鴂,似在怨初春不临。
溪水之畔,竹子垂下千丝万缕凝霜。
寒风吹来,青叶起舞回雪。
这条路顾余生行了多次。
而今,却是两个人在行。
他低下头,穿过竹林拱圆,回头看莫姑娘。
却见莫晚云早已在他身侧,也弯着腰,一双明亮的眼睛正看着他。
她带着几分嗔怒:“看什么看?”
顾余生思忖道:“有些像入洞房。”
咚!
顾余生的后脑勺被敲了一爆栗子:“走快点!”
顾余生只觉大脑如古钟,被狠狠的敲了一下,嗡嗡嗡作响。
他推开久未开的门扉,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莫姑娘,进来坐。”
“不了,我去见爷爷,我骗他在落尘峰修行呢,耽搁了好几天。”
莫晚云袖子一抬,脚下轻舞起风,她的身影若惊鸿般消失在桃花林。
顾余生微微一怔。
难道莫姑娘在镇妖塔外等了他很多天?
顾余生在院子里淋了会雪,才一个人走进房间,点燃火盆,屋里渐渐有了温度,他一个人静养了很久,才渐渐恢复精力。
夜晚。
顾余生一个人独坐在门槛上,凝望着镇妖塔方向,黑夜下的镇妖塔,越看越像个囚笼。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传送时那诡异的一幕。
他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遗憾。
魂桥断了,修行之路好似被斩断。
可冥冥之中,断裂的魂桥,又好像救了他一次。
顾余生看着苍穹,一颗星辰也不见,只有黑暗暗的天空,他喃喃自语道:“那一道烙印,究竟来自于何处?我们究竟是活在真实的世界里,还是生活在一个无形的笼子里?”
顾余生的内心深处,从此藏下一个天大的秘密,种下怀疑的种子。
无法攀登的青萍山,镇妖塔中的小世界,苍穹深处的那一只眼,还有那诡异般的出现在神海深处的神秘之手。
他第一次开始怀疑头顶的这一片天,是不是真的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