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弓没有回头箭。
哪怕明知道自己可能要化成灰，跳都跳了，说后悔也晚了。
就像阿毅一直向水友们传达的直播理念那样——[可以不活，但不能没活儿]，王攀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飞。
他一边飞，航天功底比较扎实的水友，还在一边普及一些可怕的知识：
“主播，你的下坠轨迹，跟那个奥地利跳伞运动员不是一回事。”
“他从40公里高的平流层跳下去，基本是垂直下落，约4分半后落地。”
“你的高度大概是400公里，是他的10倍，在这个高度和速度下，你不会垂直落向地球，而是会成为一颗人体卫星绕着地球转圈，一边转一边降低高度。”
“正常来说，降落过程会持续好几年，但是你跳出来之前已经用逃生舱改变了轨道角度，所以会快很多，但具体要飘多久，没有轨道数据，我也不太好说。”
……
王攀看着水友的一句句科普，脸色都有点发白。
他的宇航服充满了氧气，足够他在太空里活动超过6个小时。
照水友的说法，这个时间，甚至可能不够他进入大气层！
他倒是不怕死，但是……
他在直播啊！
难道接下来6个小时，他都要扮演人肉卫星，一直在太空里飞着？
他试图讨价还价：“我这么一直飞着，大家看得也无聊，要不先算了，我们先推进度，之后再想办法跳伞？”
“NONONO！”
“这多好玩啊！你就不好奇多久才会进入大气层吗？”
“跳伞马拉松！一听就很好玩！”
“疯狂刷跳伞时长！”
“不枯燥不枯燥，好玩疯了，光看太空也够了，就当看助眠直播了！”
……
水友们齐声反对。
王攀无言以对。
他实在想不通：大白天的，为什么会有人需要助眠直播？
*
另一头，徐升瀚也在脱离天宫空间站后，又踩上了另一个坑——
逃生舱的主力轨道发动机，其实已经没有燃料了……
只是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表盘故障，导致显示出了问题，才被他忽视。
而这种程度的小故障，连[次要]都算不上，根本没出现在待修复列表里——发现问题后，他对着表盘拍了两巴掌，故障就自动修复了。
但也因此，在他用姿态调整发动机远离空间站后，正准备奔向那座恢弘的空间站，就发现计划已经胎死腹中。
——别说去那个遥远的空间站了，100公里外的国际间站都到不了！
更难受的是：第二轮破片袭击在他眼前彻底拆碎天宫空间站后，他想读档都没办法——自动存档已经保存在了最新的进度节点上。
换言之：他卡住了。
不过好消息是：对游戏主播来说，只要你不是真的头铁，不接受任何剧透，那就不存在真正的卡进度。
直播间数百万观众里，至少有几十万都喜欢指点主播怎么玩游戏……
只要有人进度比主播快，那就等于所有观众比主播进度快！
所以徐升瀚很快就明白了：关键点在于着陆时的反推缓冲引擎。
返回舱在着陆的时候，反推缓冲引擎会自行启动，为返回舱进行最后的减速。
唯一的问题是：这个引擎，只有在距离地面1米的时候，才会自动点火。
想做到这一点，必须通过一套复杂的操作，来骗过逃生舱的操作系统。
至于具体的操作手法，当然是要从一本本操作手册里找。
不仅得找，还得努力思考！
当然，同样不出任何意外的，没过多久，玩家社区就有人公开了操作手法。
徐升瀚为了自己的游戏体验，没有直接照抄，而是花了不少时间去思考、“解题”。
等他完成解题，移除链接舱，将逃生舱拆的只剩下自己的返回仓，并成功让反推缓冲引擎点火，将他推向国际空间站时，王攀已经绕地球一周半了。
超级番茄也已经和空间站同归于尽13次，正开始第14次读档——他只有7分多钟的时间，去维修关键板块，并将天宫空间站推离轨道。
如果没完成，整座天宫空间站就会被如雨的破片袭击，炸成大团大团的太空垃圾。
所以他必须争分夺秒！
好消息是：效率这个东西，是可以通过优化路线和不断练习来提高的。
超级番茄也有足够的耐心，去不断提升熟练度，加快维修速度。
至于能不能做到？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担心过。
那帮速通玩家，动不动就把十几个小时才能通关游戏，压缩到两三个小时，没道理他连一个小环节的优化都做不到！
——最早的《刺客联盟》，当初大家通关一周目，都用了很久，一两个星期通关的都大有人在。
半年后的现在，[any%（无限制）]速通世界纪录，已经来到了离谱的【1小时28分钟】，而且还有人多玩家在孜孜不倦的练习，想把这个时间继续往下压缩。
……
超级番茄不厌其烦地精进空间站维修技术时，徐升瀚已经被返回舱带着逼近了国际空间站。
——他很想去那座遥远的空间站，但返回舱只能点火一次，凭他的水平，实在不可能靠着一次点火，就把返回舱推进正确轨道，慢慢和空间站汇合。
他只能试试看，能不能开着国际空间站过去。
答案是不行。
在近距离看到国际空间站后，他立刻就在心中得到了答案。
原因很简单——他在国际空间站的舱体上，看到了飞行器极速运动造成的尾流。
理论上，航天器所在的太空不存在大气，也就不可能造成尾流，更别提是这么明显的尾流——连太阳能板都在剧烈震荡，随时可能被气流剥离。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国际空间站的轨道高度已经大大降低，进入了高层大气范围！
哪怕只是十分稀薄的大气，在每秒接近8公里的急速下，也会对航天器产生剧烈的摩擦和阻力。
也就是说：他必须尽快！
再慢一点，国际空间站就要坠入大气层，变成一团火球了！
但徐升瀚在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跟空间站擦肩而过了……
读档重来。
返回舱已经无法控制，他只能在关键时刻猛地拉开舱门，随着舱内的气流一起，被返回舱狠狠“吐”出来，飞向空间站。
但这种操作，无疑是非常粗糙的。
只是在时机判断上出现了小小的误差，就导致他和空间站再次擦肩而过。
继续读档。
第三次，撞上空间站，然后被弹飞出去。
第四次，在拉开舱门之前，他终于注意到，角落里那罐逃离天宫空间站火灾时，一起带进返回舱的那罐灭火器。
他果断抱着灭火器，一起被“吐”向国际空间站。
有了灭火器提供反向推力，他终于可以在太空中调整自己的运动轨迹。
但即使如此，他也在又失败了足足四次后，才成功抓住国际空间站外壳上的一节金属梯子。
然后，隔着厚厚的宇航服，他感受到了“劲风”。
空间站在设计之初，就没有考虑过“风阻”的问题，这导致它在进入大气层的时候，完全享受不到任何空气动力学辅助。
太阳能板、信号塔、舱门、梯子、外壳边缘……所有突起的东西，都在稀薄的大气中拉出细长的尾流，看上去十分壮观。
但想在这种环境下移动，那就太过艰难了！
徐升瀚一秒都没敢耽搁，快速寻找进入空间站的气阀，并冒险冲过去。
——再慢一会儿，恐怕他会寸步难行。
又是六次读档后，他成功进入了国际空间站内部。
一进来，他就发现这里跟天宫空间站相当不同——显而易见的更乱，各种标识和说明书也都不是单一语言。
穿过轨道舱的时候，不仅发现不同的舱室挂着不同的国旗，他甚至在俄罗斯的舱室中发现了一瓶伏特加！
换个时间，徐升瀚很乐意探索一下这座空间站。
但现在，时间紧迫！
他快速冲进联盟号逃生舱，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同样的操作他在天宫的逃生舱里已经做过一次——
第一步：捆紧安全带！
第二步：舱体分离，将自己从国际空间站这个通体发红，马上就要化作一团火球的大棺材上分离出去。
第三步：祈祷。
不过徐升瀚只祈祷了一句从林游那里传出来的“机魂保佑”，就趴到了舷窗上，想欣赏一下国际空间站在高层大气中解体的场景。
他确实看到了——
国际空间站在急速的运动中自行解体，又在大气的剧烈摩擦下快速燃烧，化作一团团烈火。
连他自己所在的着陆舱，温度也开始快速攀升！
“这时候地面上的人抬起头，应该能看到一场盛大的陨石雨吧？”
徐升瀚下意识说道。
“砰！”
返回舱被一块残骸撞击，猛烈摇晃了一下，提醒着他事情还没有结束。
但徐升瀚什么反应都没有，他只是愣在了原地。
因为返回舱被撞击后，舷窗的角度发生了变化，窗外的景物自然也随之变化。
然后，徐升瀚便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
一根细长而笔直的柱子，从大地升起，以极其反直觉的姿态穿透云层、直上云天！
徐升瀚贴近舷窗，努力向上看去。
但直到被舷窗的边缘挡住视线，他都没能看到这个造物的尽头！
这个不可思议的造物，竟然从地面，一直延伸到了太空！？？
“那是……什么东西？”徐升瀚目瞪口呆。
这已经足够惊人了，但云梦似乎犹嫌不够——
密密麻麻的飞行器突然拉着长长的白色尾流，突入地球大气层！
其中一部分毫不减速，快速坠向地球。
而另一部分，则同时改变飞行轨迹，纷纷冲向了——
那座奇迹般的、接天连地的造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