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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唯恐不乱(1 / 1)

由古至今,“风险越大,收益愈大”的道理便经由无数实例所验证,颠扑不破。

顺其自然,柴家的声威坠入尘泥,族中上下饱受讥讽,子孙后代备受打压。

铤而走险,则可改天换日,往昔种种错处,又怎及得上一个从龙之功?以往之屈辱,再也不会有人提及,世人只会吹捧谄媚,谀词如潮。

当然,眼下李二陛下春秋鼎盛,又即将携东征大胜之威势,何人敢在背地里欺君罔上?只要李二陛下活着一天,就无人敢擅动半分,所有的一切谋划,也只能等待李二陛下驾崩之后。

以目前看来,这至少要十几二十年。

十几二十年潜伏隐忍、唾面自干,柴哲威自认倒也不难,只是虽然距离发动之时尚远,却也要与荆王保持一定的亲密,否则如何能够得到其信重,成为辅佐大业的核心势力?

至于李二陛下诸子……柴哲威想都未想。

有些事情既然做了,那就必须将利益最大化,李二陛下诸子当中,无论魏王亦或是晋王,都早有关陇贵族站在身后,自己就算投靠过去,亦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如何比得过去荆王那边雪中送炭?

只不过,正如他警告柴令武那般,“兹事体大,需慎之又慎”啊,稍有不慎,动辄便是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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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西大捷的消息如同一阵飓风刮过长安城,引得朝野震动。

派系不一,利益不一,述求也就不一,故而本是一场提振士气、消弭危机的大胜,却因为涉及到各方势力的根本利益,故而有人欢喜有人愁。

荆王殿下自然是满腔愁绪者其中之一……

王府花厅内,李元景喝着香茗,入喉却不知是何滋味,一阵阵长吁短叹。

娇美可人的董明月跪坐一旁,纤纤玉手提起茶壶为其斟茶,柔声宽慰道:“成大事者,素来饱经磨难、历经挫折,从未有一帆风顺心想事成。这次没了机会,只需隐忍下去,下一次机会来临之时好生把握便是。”

李元景嗟叹一声,道:“时不我与啊!”

他所谋求者,无过于火中取黍。

眼下李二陛下春秋鼎盛,给他一百个胆子亦不敢行下那等大逆不道之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李二陛下的威望,只要李二陛下还活着一天,这个天下就没有人能够犯上作乱、逆而夺取。

但是现在不敢打那个位置的主意,却不代表就要等待着朝局按部就班顺其自然的发展下去。

唯有动乱,才有机会。

原本吐谷浑反叛,起兵攻伐河西诸郡,乃是一个绝佳之良机。四方震动,关中危及,各路人马尽皆各怀心思,只需吐谷浑攻下河西诸郡,朝中必定有人趁势发动,危及太子之位。

他要的,正是皇族之内乱。

只要太子被废,储位易主,就说明“宗祧承继”那一套不管用了,当初李二陛下便是以次子之位逆而夺取,如今嫡长子再被废,就会予人一个理所当然的信息——皇位再非嫡长才可继承,而是有能者居之。

只要这股风向蔓延开来,异日他李元景觊觎大宝,便没人能够从法理上予以阻止。

瞧瞧,李二陛下这么干了,他的儿子们也这么干了,为何我不行?

自古以来,“名正则言顺”,这是顶顶重要之事,若无大义名分在手,纵然当真坐上那个位置,也不过是“谋逆之臣”,不可能得到天下人拥戴敬服。即便窃据大宝,终有一日也难逃“拨乱反正”,遗臭万年,子孙遭殃。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可以证明太子“上天不佑”的机会,却被房二那个棒槌硬生生搅合黄了。

李元景再叹一声,郁闷道:“本王最为悔恨之事,便是当初未能一直将房二笼络在羽翼之下……然而谁又能想到,当初那个率诞无学、木讷愚笨的小子,居然有朝一日开了窍一般脱胎换骨,惊才绝艳天下无双?真特娘咧见鬼了!”

这件事一直是他心中一个块垒,横亘胸口,时不时的想起就堵得发慌。

若是当初自己能够一直将房俊收在麾下,以房俊今时今日所展现出来的能力,以及其所掌握的地位、权势、兵力,自己意欲问鼎大宝的成功率岂非成倍增加?

当然,他也知道这其实并不怪他,他本身并未做错什么,只不过是房二那厮忽然之间变了个人一般,才华横溢文武双全。

最为重要的是,人家忽然就不跟他玩儿了……

非但房二那厮自己不跟他玩了,还将薛万彻也给拉拢过去,如今与自己形同陌路。再想想这两人一个在辽东充任先锋攻城拔寨,深受李二陛下之信任,另一个在河西大败吐谷浑,兵权在握声势一时无两,李元景就愈发憋屈得难受。

若是这两人依旧在他麾下,何愁大事不成?

也不知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使得这等能力卓越之辈先后与自己分道扬镳。再看看自己身边剩下的这些人,柴令武、杜荷一介纨绔子弟,纥干承基等人上不得台面……

真真是令人扼腕叹息,愈想愈怄气。

董明月起身,跪坐在李元景身后,一双柔夷搭在他肩膀上轻轻揉捏,柔声道:“王爷何必如此?风云变幻,世事难料,更何况是人心。所谓英雄造时势,待到王爷风生水起、大势在手,自然无数豪杰望风景从,又何需区区一个房俊?至于夺嫡之良机,更毋须嗟叹。晋王得关陇门阀之扶持,必然不甘蛰伏,总归是要搅风搅雨的,王爷潜藏深渊,只待时机来临自然一飞冲天。”

嗅着美人身上的香气,李元景渐渐冷静下来。

他虽然天资有限,但到底不是个蠢人,不过是心中寄望太高,遭遇挫折有些焦躁罢了。

呷了口茶水,他幸灾乐祸道:“眼下房二越是声威赫赫,柴哲威那小子便越是灰头土脸。谁能想到来势汹汹的吐谷浑大军居然如同泥胎陶塑一般,一捅就破?嘿嘿,柴哲威估计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

柴哲威的压力越大,就越会急于求变,不肯安于现状,那么就只能愈发向他靠拢。

这人虽然胆小如鼠、愚蠢如猪,可毕竟身份地位摆在那里,手里又有如今长安唯一的一个齐编满员的军卫,或可堪当大任。

只是不知,御驾亲征的李二陛下,究竟何时能够重返长安?

若是再拖延些时日便最好,一旦长安的局势彻底打乱,再想收拾起来就非是朝夕之功。到那个时候,即便李二陛下回返长安,朝中各方势力也已经有了变化,祸乱之根源更是埋下。

除非李二陛下改弦更张,全力扶持太子而非是依旧寄希望于晋王可以取而代之,否则迟早必有乱象呈现的一日。

再是英明神武、雄才大略的帝王,也不可能使得臣子尽皆放弃自己的利益去忠君爱国……

想要马儿跑,就得给吃草。

否则,谁跟你混?

世间一切,究根追底不过皆是利益而已,只不过有些人不喜好财富利禄,却追寻名扬百世。

名也好,利也罢,还不都是利益?

董明月纤手微微停顿,黛眉蹙起,轻声道:“眼下房俊声威赫赫、权柄日增,对于太子地位之稳固起到极大之作用。王爷是否应当对晋王殿下予以支持?晋王本就落在弱势,如今太子借助房俊之势愈发强大,只怕晋王难以支撑。”

关陇门阀固然底蕴犹在,但是历经数年之打压,早已今非昔比。

无论朝中亦或是军中,施礼锐减,话语权已经逐渐丧失,代之而起的江南士族与山东世家穷追猛打,使其势力骤减。

单单依靠关陇门阀之支持,晋王太过单薄。

李元景却道:“你不懂关陇门阀之底蕴,所以才说得出这种话语。然而关陇门阀之强大,绝对出乎你的预料。不然,你以为陛下为何一边授意关陇门阀支持晋王夺嫡,一边却不遗余力的打压?就是因为关陇门阀隐藏起来的势力太过强悍,若是不能予以打压剪除,纵然异日晋王成功上位,也势必沦落至被关陇门阀掌控之地步。关陇门阀崛起于漠北,历经数百年而不倒,一手缔造出魏、隋、唐三朝,其底蕴岂是江南士族与山东世家可轻易抗衡?哼哼,等着瞧,一旦关陇门阀认为时机以至,毋须隐忍,他们表现出来的力量足以使得朝野震惊,天下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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