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一出嫁,顾家很快就带着媒人上门,把小七的亲事定了下来。
程五郎现在的精神头跟小孩子是一样的,每天会午睡很长时间,林水瑶是趁着他睡着才抽空回的府。
秦芳菲知道程五郎病了,问林水瑶情况怎么样。
“国师正治着呢!说一时半会儿不能好。”
秦芳菲轻叹,“好端端的出了这么档子事儿,辛苦你了。”
又说:“我家相公和小乖早就想来看看了,无奈皇上下了旨,国师府进不去,我出门前,小乖媳妇儿还托我给五郎带些补品,我刚才都交给下人了,你记得带过去炖了给他补补。”
林水瑶点点头,“难为你们还惦记着他,我替我家相公谢谢你们一片心意。”
秦芳菲笑了,说马上就是一家人了,还谢什么。
是啊,马上就是一家人了,她一手养大的闺女要送出去了。
林水瑶心里难受极了,拉着秦芳菲的手跟她说:“我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你可得待她好点儿啊,否则要让她受了委屈,我就找你这个恶婆婆算账。”
秦芳菲笑得前俯后仰,说小七当年就是她认下的干闺女,那会儿就已经是半个闺女了,等成了一家人,还不得当亲生的待么?
林水瑶放心了,放心秦芳菲,也放心顾崇,更放心顾知温,那小子打小就是在程家族学里调教长大的,什么品行林水瑶一清二楚。
秦芳菲说着说着就感慨起来,说刚认识那会儿,她才十五岁,刚嫁给顾崇,一晃眼,儿子都长大成人要成家了。
两亲家在花园里絮叨怀旧,小八偷偷去内院找了小七,说想去翻国师府的围墙看看爹,问小七去不去。
顾家来提亲,小七今天没去武馆,一直待在内院,听小八这么一说,她问了问下人,下人说夫人正在花园里陪顾夫人。
小七很快就猜到小八跟这儿钻空子呢,想趁着娘不在国师府,偷偷去一探究竟爹到底得的什么病。
换了身简洁干练的衣裳,小七让人备了匹马,带着小八从后门溜出去,骑上马直奔国师府。
国师府大门外没有守卫,旁边的围墙外更没有。
然而姐弟俩都摸不清楚爹爹到底住在哪个院子,只能一个院子一个院子试。
小八站到围墙下,让小七踩着他的肩膀翻上去看看。
第一个院子只有两个聋哑下人在打扫,房门紧闭,看不到任何动静。
第二个院子静悄悄,一个人也没有。
第三个院子,小七刚爬上墙头就愣住了。
小八问她,“姐,怎么样,看到爹没?”
小七顿了一顿,朝着围墙下虚声喊:“舅……舅舅?”
小八吓得一激灵,险些没站稳让小七栽下来。
姐弟俩让青璃请进去喝茶了。
“来做什么?”青璃看了眼心虚气短的二人。
小八说:“来看我爹。”
小七也问:“舅舅,我爹爹到底怎么样了?”
青璃淡笑,“若是痊愈,他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待在我府上。”
“那我爹得了什么病?”
“简单来说,他现在谁都不认识,身边只能留你娘一个人照顾,你们来了也白来,我都见不到他。”
“这么严重?”小七小八对看一眼,“那我爹是不是只认识我娘一个了?”
青璃摇头,“也不算认识,他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是你娘,所以跟她比较亲,其他人都不能接近他,一接近他就不高兴,会生气。”
真实的情况,青璃不能说,只能告诉两个小外甥:“知道你们俩一片孝心,但最好别去见他,否则他一生气,容易刺激病情,对恢复没好处。”
“舅舅。”小七走到青璃跟前,要给他跪下,“还请您一定要把我爹爹治好,需要什么您尽管开口,我和小八会想办法的。”
青璃一把扶住她,“你爹爹的病情比较特殊,短时间内没办法恢复,我已经跟你娘说了,等你和小八都成了家,就让她带着你爹去个没人的地方静养上几年。你娘现在最放心不下的,是你们姐弟俩,你们乖乖听话别让她担心,便是最好的帮助。”
离开国师府重新骑上马,小八忽然说:“姐,既然娘是在等我们成家,那我回去就请媒人去朱家提亲,咱俩同一天办,你出嫁,我娶亲,早日让娘安心下来带爹出城静养。”
小七回头看他一眼,“小依依可还没及笄呢!”
“那有什么?反正早晚都是一家人,我跟薇姨说说,她一定能理解的,先把人娶过来在咱家养着不也一样么?”
“小八。”小七问他,“没能娶到心上人,你遗憾吗?”
小八突然挥了挥鞭子,马儿快速飞奔起来,耳边风呼呼地刮。
他似乎说了句什么,但风声太大,小七没听清。
——
十五岁及笄这年,小七穿上嫁衣,嫁给了她的竹马顾知温。
花轿走后,林水瑶坐在女儿的闺房里,哭得泣不成声。
她知道顾家离着义王府很近,很近的,坐马车用不了多久就能到,可她还是很难受。
小五出嫁那会儿她就在想,等小七出嫁,自己一定要开开心心的,绝不掉一颗泪,等这一天真的来了,她才发现自己连笑都笑不出来。
记忆中屁颠屁颠跟在她后头口齿不清喊“凉亲抱抱”的小丫头,就这么嫁人了,像生生从她身上割了一块肉。
同一天,小八迎娶他的小青梅朱依依过门。
这是老程家孙辈的第二个儿媳妇,又是在长辈们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孩子,老太太很喜欢她。
朱依依还没及笄,林水瑶千叮咛万嘱咐,让小八别碰她。
小八喝得醉醺醺,脑子却清醒,他说我知道啊,小依依得养着嘛,养几年长大了就好了呀!
林水瑶跟他说:“我不管你以前有过多少风流债,但你既然娶了小依依,以后就只能对她一个人好,心里只能有她,听到没?”
小八嗯嗯点着头,将脑袋埋在桌子上。
——
儿女都成了家,林水瑶最后一桩心病了了,她亲自去公婆跟前,跟他们说了程五郎的病况。
“他现在谁也不认识,智力只有几岁,就是个小孩子,我打算带他去个安静的地方休养几年,等好转了再回来,以后我们夫妻不在,家里小辈们就劳烦爹娘多费心了。”
程婆子是个聪明人,从小七小八匆匆忙忙同一天成亲她就看出端倪来了,怕是五郎的病情不容乐观,这会儿听林水瑶一说,她眼眶都红了,问林水瑶有没有把握能治好。
林水瑶点点头,“肯定能治好的,只不过需要的时间太长。皇上那儿我已经去面过圣了,本想让五郎辞官,皇上说不要紧,就当是给五郎一个无限期的长假,不管多少年,他什么时候恢复了,再回来仍旧是皇上身边的左膀右臂。”
程婆子偷偷抹了把泪,“去去,记得常给家里来信。”
离京这天,林水瑶给程五郎做了个小风车。
程五郎喜欢的不得了,伸手来接。
林水瑶没急着给他,“以后你叫我瑶瑶,我就给你小风车,好不好?”
程五郎看着她,那双干净的眼睛里闪过迷茫。
林水瑶吹了吹小风车,小风车就转了起来,程五郎看得目不转睛。
林水瑶问他,“叫我什么?”
程五郎:“娘……”
“嗯?”
“瑶瑶……”
“对,以后就这么叫,听到没?”
“瑶瑶。”程五郎接过小风车,呼呼呼把小风车吹得转了起来,他很高兴,又回头喊她,“瑶瑶……”
林水瑶鼻尖酸涩,喉头哽咽,牵着他,“瑶瑶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