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水瑶给姐姐的添妆礼,昨天就让人送来了,是特地请公公铺子里打的一组家具。
说是添妆,今儿却是新娘家安排人去接新郎,便也就没有陪嫁一说了,那组家具,顶多算是随礼。
除了家具,县里的镖局也已经准备得七七八八,如今就等姐姐成了亲和姐夫一块儿去接手。
除此之外,林水瑶还另外准备了一套头面。
上次苏容钦送她的那套,她越看越觉得好看,想着姐姐长这么大,还从来没佩戴过一件像样的首饰,前几天喊了四嫂陪自己去西市挑的。
一切准备就绪,几人便坐着马车出发了。
四郎媳妇身子不便,留在县里带儿子。
程四郎陪着程五郎小两口来的。
从镇上到林家村,有一半的路坑坑洼洼,即便是坐在马车上,也能被颠得七荤八素。
马儿走得费劲,他们也坐得费劲。
瞧着速度实在太慢,林水瑶几人索性下车来脚走了好大一段路。
入村时,老远就听到林家老宅传来热闹声。
之前就说好的,老宅这边出酒出菜给林水英办,今儿甭管谁来随礼,都算老宅的。
为此,老钱氏还专门在院门口支了张桌子,请村长来记账。
林水瑶知道她奶奶的德行,没急着去老宅,打算先把自己带来的头面和四哥四嫂备的礼送去娘家。
为防客人们来这边随礼,老钱氏早让大儿媳王氏收拾间屋子出来,把林水英给接过去了,赵氏也在老宅帮着张罗,这会儿家里就林广田一个,刚喂完猪准备出去。
见小闺女回来,他笑得合不拢嘴。
程四郎头回来林家,林水瑶给她爹介绍了一下,又说自己给姐姐买了点儿东西,不方便带去老宅,提前送到这边来。
才听说眼前的小子便是程家那位中了举人的四郎,林广田的神情肃然起敬,他一向敬重读书人,拍了拍程四郎的肩,说小子好样的。
随即又望向林水瑶,嗔道:“你这丫头,昨儿才让人送了那么好的一组家具来,我听说你还给你姐夫开了个镖局,怎么又买东西?钱多了没地儿烧是怎么着?”
林水瑶笑道,“姐姐之前跟我说,她要用半年的时间来赚钱,然后办一场体体面面的婚礼,不让人看扁了咱家,我这不是也想让姐姐体体面面地成亲么?”
她说完,没再给林广田拒绝的机会,直接将两个礼盒送去了林水英的闺房。
好久没回来,林水瑶这才发现,她们家院子扩宽了,以前除了堂屋,就东屋西屋各两间,东屋住她爹娘,西屋住她们小姐俩,余下的两间空房,一间做客房,另外那间堆放杂物。
可她刚才瞄了一圈,发现东屋西屋各加了一间房,还多了个后院。
林广田跟她解释说英子成了亲,家里就添人了,以前的院子太小,住着太挤,索性趁着手头上宽裕,就给扩宽了。
还说这也是她姐的意思。
几人聊了会儿闲话,准备去老宅瞧瞧,就听外头传来说话声。
林水瑶走过去,探头往院外一看,意外地发现竟然是婆婆。
“娘?”林水瑶满脸震惊,“您怎么来了?”
又见婆婆脚底上还沾着些泥,裤腿也被打湿了,便知她没坐车去镇上绕,是直接走路来的。
程婆子在门外的草地上蹉了泥,这才抬头望向林水瑶,“怎么着,不欢迎我老婆子来?”
“当然不是啦!”林水瑶忙走下去,挽住她的胳膊,“我只是想着路这么远,您要来,好歹提前说一声,我们去接您。”
“可拉倒!”程婆子道:“让你们接,坐车往那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颠,等颠到村里,我这把老骨头早散架了。”
林水瑶轻笑一声,又问她刚才跟谁说话。
程婆子说她也不知道,进了村找个小媳妇打听林家在什么位置,那小媳妇带她过来人就走了。
林水瑶没再多问,带着婆婆进去,又跟他爹介绍了一番。
林广田见到亲家母,顿时想到去年瑶娘代替英子出嫁的事儿,一时脸上有些挂不住。
程婆子何等聪明之人,一眼看穿了林广田的心思,故意避开代嫁的事儿不提,说自己几个儿媳娘家办喜她都会去的,瑶娘这儿自然也该来。
林广田好歹活了一把年纪,看人方面还是有些准头的,一句话就听出来小女儿的婆婆是个很会说话的人,他缓了口气,说花轿已经去牛庄接新郎官了,新娘子在老宅。
“娘,咱们过去。”林水瑶再次挽住婆婆的胳膊。
程婆子犹豫了一下,问她,“怎么跑老宅办去了,那我随份子怎么随?钱算谁的?”
“我们家和四哥家已经随了,娘就不必了?”林水瑶道:“咱们又没分家,都是一家人,我姐很喜欢您的,您能来,她就已经很高兴了。”
“不随份子,让我空着手进门?”程婆子还是觉得不妥。
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林家老宅外,远远就见老钱氏黑着脸站在那,客人们全都堵在院门外。
“这是怎么了?”程四郎问。
程婆子也担忧道:“大喜的日子,这老……你奶奶不会又想作妖?”
林水瑶嘴角抽了抽,不用问,她都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今儿来的客人,谁都没随份子。
林水英之前就说了,老虔婆想借着她的亲事来捞好处,门儿都没有。
因此她私底下跟村人和亲戚们说,今儿是她奶奶老钱氏良心发现,自掏腰包特地为她办的酒席,亲戚们来吃席就行,用不着随礼。
原本这种话,亲戚们只会当林水英是客气,谁也不会真的空手来。
可怨就怨老钱氏平时抠到份儿上,去别人家吃酒,能不随就尽量不随,吃完还想偷偷把桌上的剩菜打包带走。
主人家没她这么厚的脸皮,又想着亲戚里道的,没必要撕破脸,也就由着她,反倒惯得她得寸进尺,谁家便宜都想占三分。
这么些年,老钱氏没少招村人恨。
因此才一听林水英说酒席是老宅办,不用随礼直接来,村人们自然是拍手叫好乐意之至。
村长支了桌子在院门口坐着,记账记了个寂寞,来的客人就没有一个是随礼的,打声招呼便往院里走。
老钱氏见客人这么多,还想着今儿应该能捞点儿油水了,让大儿媳王氏出来瞧瞧。
结果王氏告诉她,礼单上光有人名儿,一个随礼的都没有。
老钱氏一听,直接炸毛,跳出来就把客人轰到院外。
林水瑶边走,边小声跟婆婆解释了老宅的情况。
程婆子听明白了,走过去时,“哎哟”一声,“早就听说亲家老太太心疼孙女,都一把年纪了还出钱出力亲自帮她张罗喜酒,让亲戚们空手来吃席。
我们瑶娘有这样的奶奶,我这当婆婆的也得过来跟着好好学学,毕竟这世道,您这样的好奶奶已经不多见了,大伙儿说是?”
程婆子话音刚落,亲戚们就跟着起哄,把老钱氏夸上了天。
一顶又一顶的高帽子扣过来,老钱氏嘴上勉强扯着笑,想到待会儿这么多人要白吃白喝,她心里在滴血,恨不能扒了程婆子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