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回到家没多会儿,二郎两口子也扛着锄头回来了。
原本还不到中饭时辰,二郎媳妇听人说婆婆带着四弟妹去租田,心里泛酸,这才撂下活儿,催促着程二郎赶紧回来。
进门就见四郎媳妇已经开始收拾东西。
二郎媳妇蹲在东屋外洗手,望着要去见爹的小四宝秋咪秋咪跑进跑出,小脸笑成朵花儿,她哪哪都不得劲儿。
又见蹲在旁边的男人同自己一样,浑身是泥,被太阳晒得没一块好皮儿,心里更是堵得慌。
“哎呀!”她叹口气,拔高声音,“还是四弟妹五弟妹命好,摊上个有本事的男人,能跟着去县里享福。哪像我,男人指不上,成天除了下田干活儿还是下田干活儿,就没过过一天舒坦日子。”
这话让灶屋里的程婆子给听着了,她擦擦手走出来,“舒坦不舒坦的,你都在老程家过这么些年了,怎么着?今儿才想起来自己当年眼瞎?”
二郎媳妇噎得脸色难看。
家里四个儿媳,其余三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有她是死活闹着要嫁入老程家,嫁给程二郎的。
她娘家姊妹多,日子不好过,顿顿吃不上饱饭,爹娘早有了将她卖出去换银子养活几个弟妹的想法。
她不甘心给老头做填房,便缠上了偶然遇到的程二郎。
年轻时候的程二郎,生得眉清目秀,他们家又是个底子厚的。
二郎媳妇得知后,越发不想错过,使了招让程二郎钻她被窝,后来更是以怀孕作为威胁,逼着程二郎将她娶过门。
这也就是二房的大丫二丫会在大房的三宝前头出生的原因。
过门后,老程家的日子果然比娘家舒坦太多,顿顿白米饭不说,还隔三差五就能吃上肉。
最重要的是,她生了俩闺女,都没见婆婆横挑鼻子竖挑眼。
那时候,二郎媳妇真真觉得自己嫁对了人。
可人都是有攀比心的,以前四郎屡试屡败,到秀才就没法儿往上爬,五郎成天病歪歪,风一吹都能昏倒过去,大嫂又年纪轻轻就没了,她觉得老程家就得靠二房撑着,二房是顶梁柱。
现在不同,四郎五郎同时入了大名鼎鼎的清河书院,一旦学成下了场,随随便便就能考个功名回来。
到那时,家里两位官老爷,四弟妹五弟妹成了官夫人,就数二房最落魄,啥也不是,她当然觉得眼红。
同样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凭什么四郎能转运,五郎能入荀院长的眼,就自家男人窝窝囊囊一事无成?
想到这儿,二郎媳妇觉得自己很有必要为二房争一争。
她看向程婆子,“娘,四弟妹要走,田里活儿那么多,光靠我和二郎,哪能做得完?我们家也要把田租出去。”
程婆子没拦着,“老程家虽然没分家,可他们兄弟四个名下都有各自的田,大房的早些年租的租卖的卖,四房的原本是四郎媳妇儿在种,如今也全租出去了。
五房的,一直是你们两口子在帮着种,可这事儿是有前提的,你们帮着五房种田,每年就不用往公中交一个大子儿。
既然你现在有意见,那除了五房的田,余下那部分你们家的,想怎么处置我都没管着。
但我丑话说在前头,你们家的田,或租或卖或送人,那是你们的事儿,五房的田,你们家要能继续种,那就还像以前一样,公中不收你们什么,你们家要不种了,那就其他几房每年交多少,你们家也跟着交多少。”
也就是说,就算二房把自家田全撂出去,也必须帮五房种才能不往公中交一文钱。
二郎媳妇快气炸了,“五郎的身子骨已经好了,五弟妹又把生意做这么大,他们家的田,不会自个儿想办法吗?凭啥就得二房帮着种?”
“行了你闭嘴!”一旁程二郎皱着眉头低喝一声。
二郎媳妇红着眼瞪着他,“闭嘴闭嘴,你成天除了让我闭嘴还能干啥?五房又没有多交一分钱把咱家的算上去,娘摆明了就是偏心他们家。你这张嘴除了凶我,还能不能有点儿出息,你咋就不敢站出来跟你娘说道说道,把咱家的公道给讨回来呢!”
堂屋里林水瑶再也听不下去,她看了程五郎一眼,小两口起身走了出来。
“娘。”程五郎道:“五房名下的田,不用二哥二嫂种了,我们准备收回来。”
程婆子问他,“地里庄稼都已经抽苗了,你收回来自个儿种?”
“我那儿刚好有空缺的人手,让他们来种。”林水瑶接茬道:“等这一季庄稼收完,我们准备改成菜地,专门种菜送去酒楼,横竖我后面还要买地的,收回来正好省了几两银子。”
顿了顿,她看向二郎媳妇,“二哥二嫂这些年的确是帮了五房不少忙,以前我没过门,不清楚有哪些细节,今儿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我就折算折算,把你们家帮的忙算成银子,当着娘的面儿一并清了,以后谁也不许再拿我家相公说事儿。”
二郎媳妇一听,黑沉的脸色逐渐松缓下来,心中狂喜。
折算成银子啊!
他们家这些年可没少帮五房种,这要真算下来,怎么着也得十来两?
她长这么大,还没一次性拿过这么多银子呢!
然而还没等她这高兴的劲儿过去,程婆子兜头就来了一盆冷水。
“要算就算,二房顺便把这些年欠下的公中补一补。”
二郎媳妇脸上的笑意僵住。
程二郎瞪她一眼,看向程婆子,“娘,您别听她胡咧咧,儿子这辈子没什么大出息,就是个土里刨食儿的命,五房的田,我们家肯定是要种的,不种吃啥啊?只不过……我们家想换个种法。”
说着,他目光转向林水瑶,“先前五弟妹说,等这一季庄稼收了,你就要把名下的田全种上菜,送去酒楼?”
林水瑶点点头。
程二郎笑道:“你看你,放着自家人不用,还请什么外人,你手底下那些个大老粗,他们知道怎么种菜吗?不如把这差事交给二房,等第一季庄稼收了,我们家名下的地也改为菜地,专门儿给你种,你像小作坊里那样给我们家付工钱,多少钱一天,还是多少钱一亩,又或者多少钱一棵,你是东家,价钱你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