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爷闻言,看了朱八斗一眼,“嘴儿挺甜,小子叫什么名字?”
“朱八斗。”他一脸笑呵呵,扶着太爷在桌边坐下。
“八斗?”太爷眯着眼想了会儿,“是才高八斗的那个八斗?”
“不敢不敢。”朱八斗忙道:“那都是爹娘盼的,实际上我肚子里没几两墨水儿。”
小子嘴巴挺热络,太爷喜欢他,拍拍手让他在自己旁边坐,这才又看向顾崇,“这位是……?”
“在下顾崇。”顾崇站起身,恭敬行了个礼。
太爷的目光在顾崇脸上定了一定,随即捏捏眉心,估摸着他真是失忆太久了脑子有些乱,见谁都觉得眼熟,之前是程三宝,现在是顾崇。
林水瑶给添了碗筷,几人才又重新开动。
朱八斗离着太爷近,又是个话痨,俩人没吃上几口就开始唠。
林水瑶看得失笑,回头对顾崇道,“顾公子,我们家不兴给人夹菜,你喜欢什么,自己来啊,筷子别闲着。”
顾崇点点头,礼貌地笑了笑。
程四郎突然问:“五郎,你们寝舍还有一个人呢?”
“没了。”程五郎道:“就我们三个。”
那头朱八斗听到二人的对话,忙接了话茬,“听说今年被荀院长选中的有三个,入学那天见着俩,我还以为第三个也能在我们寝舍呢,后来我一打听,呵,你们猜怎么着?”
程五郎直接说:“在丙三班。”
朱八斗“啧”一声,“一点儿悬念感都没有,跟你这人说话也忒没劲了!”
林水瑶听程五郎提起过,书院分甲乙丙丁戊五个级。
相公没什么基础,所以即便被选中,进去了也是在最末的戊班。
顾崇好像也是被选中的,他跟相公一个班。
“那个人很厉害吗?”林水瑶疑惑道:“我还以为,被选中的都会去戊班。”
“听说是个秀才。”朱八斗道:“人家有基础,自然跟我们不同啦!”
“那你呢?”林水瑶觉得奇怪,“听相公说,朱公子是考中的,你应该也是有基础的人,为什么会跟相公他们同班?”
“还不是因为我们家老头。”朱八斗撇撇嘴,咕哝道:“我绞尽脑汁儿好不容易考中了,结果入学那天,他跑去跟分班的夫子说让我去最末班,一点儿点儿往上升,踏实。
我一生气,就去外面买了两串臭豆腐一路招摇过市,好帮他扬扬名,老头让我气得吹胡子瞪眼。”
话到这儿,他嘿嘿两声,“不过现在想想,在戊班也不错,能遇到程兄和顾兄这样优秀的舍友,最重要的是,能吃到程娘子亲手做的菜。啊,你都不知道,吃了你们家饭,我顿时觉得书院里的伙食味同嚼蜡了。”
朱八斗看向程五郎,“程兄,要不我以后还是来你们家蹭饭?价钱方面,咱再商量商量?”
程五郎正在给林水瑶盛汤,闻言淡定道:“二两银子一天,少一文都没得谈。”
朱八斗双眼一瞪,“刚才不还一两吗?”
程五郎挑眉,“你也说了,那是刚才的价,过时不候。”
“啊!太欺负人了,呜呜呜……”
朱八斗顺势就扭头跟太爷卖惨,“爷爷,您都不知道我们书院里的饭有多难吃,跟程娘子的手艺比起来,那简直就是猪食。对!猪食!”
他搁下碗筷,捏了捏自己的脸,继续卖惨,“爷爷,您看我多可怜呀,刚进去没几天就瘦得脱形了都,全是伙食不好给闹的!”
太爷看了看他捏起来的小肉墩儿,自己也伸手捏了捏,说:“没事儿,下次见着你们院长,我跟他商量商量给你们改善一下伙食。”
朱八斗:“……”
顾崇没忍住笑出声。
其余三人也都有些忍俊不禁。
朱八斗抽抽鼻子,“爷爷我不是那意思……”
太爷当然不可能让那么多人天天来家里吃饭累着孙媳妇儿,他拿起一旁没人用过的筷子,往朱八斗小碗里夹了两块排骨,面目慈和地说:“瞧你那小脸儿瘦的,都脱形了,来,孙子,多吃两块肉补补。”
朱八斗完败。
他叹了口气,坐正身子继续吃自己的。
嗯,真香!
林水瑶笑道:“你们每个月不是有三天旬休吗?朱公子要真喜欢我的手艺,每逢旬休就跟顾公子一块儿过来,我给你们做。不过……”
她顿了一顿,“我只会些家常菜,太复杂的还没学过呢!”
朱八斗一听每个月还能过来蹭三天,顿时就乐了,“家常菜好吃啊,我就喜欢吃家常菜。”
——
晚饭后,太阳还没完全沉下去,太爷打算在院里溜达溜达消消食儿,一回头发现手上空空如也,小四宝在老程家呢,没跟来。
以前他都是牵着那小家伙溜达的。
太爷烦躁地皱皱眉,转个身折回堂屋。
林水瑶刚把四嫂交代的东西交给程四郎,回头见太爷挑帘进来,脸色不怎么好,她惊了一下,“太爷,您这是怎么了?”
太爷也不管屋里坐着那么多人,目光直接在程五郎和林水瑶身上扫了一圈,问:“你们俩啥时候给我生个小重孙子?”
没人爬他腿上揪他胡子,也没人张开嘴“啊”地一声要他喂饭吃,他都不习惯了。
屋内朱八斗几人被太爷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惊得面面相觑。
林水瑶脸色爆红。
她虽然还没完全明白生孩子这回事儿,却也知道有些话是不好当着这么多人面儿说的。
可太爷竟然无所顾忌,大喇喇地就问出来了。
程五郎最先反应过来,他看了眼面露羞窘的小媳妇儿,笑着回太爷的话,“快了。”
太爷不满地咕哝着,“快了是多快?”
林水瑶实在听不下去,站起身说了句“我去洗碗”,就逃也似的打开帘子匆匆去往厨房。
进门后,她靠在墙上,感觉小脸烧热得厉害,忙伸手贴了贴,又连做了几个深呼吸。
就在她好不容易缓过气儿来准备烧水洗碗的时候,听到有脚步声靠近。
不多会儿,程五郎走了进来,颀长的身躯往她跟前一站,让她刚平静下来的小心脏又开始扑通扑通跳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