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繁华的街头热辣喧嚣。
人流之中,头戴鸭舌帽的阳光大男孩高举自拍杆,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兄弟们,前面就是花熊市最有名的古街了,咱们先打个卡,再找个合适的地方!”
话是这么说,贼溜溜的小眼神却不听使,一个劲地往穿着清凉的漂亮小姐姐身上瞄,只恨爹娘少生了几对眼睛。
这该死的夏天!
直播间里同样喧闹:【怎么换主播了?苏禾呢?】
【这男的是谁啊?我们要看苏禾,看苏禾!】
苏子幕猛翻白眼,极力安抚:“兄弟们稍安勿躁,街上这么多姐姐还不够你们看的么?咱们先踩点,晚上再让苏禾出场,ok!”
【不行不行,就现在!】
【对对,现在!苏禾不出场马上取关!】
【对对,取关,后面保持队形!】
这都是什么人呐?说相声呢?
苏子幕恨得牙根痒痒,正要说话,前面一个小姐姐忽然举起嫩白的小手,雪葱似的指头斜指天空:“哎哎,哎哎!”
苏子幕本能地抬头,登时吓了一跳——空中突然无中生有,凭空生出乌压压一片黑云,遮住火辣的日头。
但所有的一切都像隔着毛玻璃似的看不真切,居然还能透过电蛇游走的云层,看到太阳的轮廓!
“海市蜃楼,这是海市蜃楼!”一个声音大喊。
苏子幕立刻将镜头对准天空,洞房一般兴奋:“兄弟们看见了没有,这就是传说中的海市蜃楼,今天这运气真是没谁了……诶?”
他忽然发现不对,乌云下方居然还有个人影悬空而立!
苏子幕以为是自己眼花,附近已经有人喊出了声:“哎哎,那是不是个人?”
“好像有个!”
“哎,还真是嘿!”
“真的假的,又是个气球?”
各种声音此起彼伏,有惊诧也人质疑,但不管是什么态度,全都第一时间掏出手机对准天空,高高举起一片胳膊。
甭管到底是个什么,先发朋友圈肯定没错!
就在这个时候,乌云之中电光汇集,蜿蜒的闪电从天而降,陡然劈在空中那个人影身上,电弧蛛网般炸开。
那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掉落下来,顿时激起一片整齐的惊呼。
苏子幕惊骇地发现,镜头中那个虚幻的人影越来越大,竟然朝他这里砸过来!
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本能地想躲开,身子却不听使唤。
眼瞅着就要砸下来,那人双臂一震,毫无预兆地由动转静,以违反物理定律的方式悬在只有两人多高的空中。
镜头中,那人虎背熊腰满面虬髯,一身长衫破破烂烂,还冒着缕缕青烟,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被雷劈的。
苏子幕愕然抬头,正好对上那人的眼睛。
那人的目光犹如鹰隼一般锐利,充满不屈和坚毅,仅仅一瞬间,那道目光就像利箭一般刺入苏子幕的心头。
然而那人对所有的一切视而不见,双臂再振,火箭似的蹿上天空,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满街吃瓜群众目瞪口呆,这他喵的太真实了?海市蜃楼?我呸,全息投影?
镜头将这一幕忠实地记录下来,直播间里登时一片混乱。
苏子幕上前一步,希望拍得更清楚一些,忽然毫无预兆地头皮发麻,四肢也出现电流涌过的酥麻。
没等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云中一道紫金色的闪电陡然劈下,蜿蜒跳跃的电弧恰好扫在苏子幕身上!
我日……脑子里的念头只冒出半截,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热搜:花熊市天降雷暴,著名变装网红苏子幕疑遭雷击遇难,尸骨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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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州安平县,庆安堂。
黎明时分,月散星隐,万籁俱静。
浅睡的徐允蓦然惊醒,隐约看到黑暗中有个人影,顿时大吃一惊,正要斥问,却听到一个久违的声音:“徐兄别来无恙。”
“屠兄?”徐允又惊又喜,当即翻身坐起,“听说屠兄修行圆满,即将渡劫飞升,怎么有空来小弟这里?”
他探指虚点,五尺外的半截蜡烛燃起豆大火光,转瞬化为一朵跳跃火苗。
那火焰平平无奇,却将数丈方圆的内堂照得亮如白昼,煞是神奇。
徐允这才看到屠骞一身劲装破烂不堪,裸露的皮肤焦黑处处,肩上还扛着个全身烧焦的家伙,不禁为之愕然:“屠兄?”
“我压不住修为,已经被雷劫劈过了。”屠骞将肩上那人扔在床上,拎起茶壶倒了一碗隔夜的凉茶,仰头一饮而尽,“可惜,拼尽了全力,还是差了一线。”
徐允倒抽一口凉气,心头疑窦重重:“那这一劫到底过是没过?”
修士渡劫,要么功行圆满羽化飞升,要么修为不足魂飞魄散,从没听说过哪个修士没渡过天劫,还能活蹦乱跳继续逍遥。
“自然是没过。”屠骞又喝了一碗,抹掉嘴边的残渍,将茶碗重重搁在桌上,“本来必死无疑,是这小子替我挡了一挡,才勉强留下一条性命。”
“原来如此。”徐允顿时恍然,“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屠兄将来怎么打算?”
屠骞摇了摇头:“还能有什么打算,我只不过是侥幸生还,全身的真元都让劫雷打散了,如今十不存一,不过是个废人罢了。”
徐允眉头一跳,忙道:“屠兄何出此言,正所谓不破不立,真元散就散了,再修回来便是!”
屠骞顿时失笑:“这话你自己信么?”
徐允心说我这不是为了安慰你么?
屠骞又道:“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我全身的生机已经去了九成,已然时日无多,没当场灰飞烟灭,不过是老天给我留下一点时间处理后事罢了。”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床头:“我一生随心所欲,恩怨分明,这小子于我有恩,便将他托付与你,劳烦照看一二。”
“小事一桩!”徐允毫不犹豫地答应。
他的命是屠骞救的,别说是照看个人,就是让他以命相抵,他也绝不会有半点犹豫。
“不过此子伤重,已经不是医术可以医治,除非找来生死人肉白骨的仙丹灵药,否则绝无幸理。”徐允担忧地说。
先小人后君子,这小子都快凉透了你还让我照顾,活了自然皆大欢喜,可是死了又该怎么算?
“无妨!”屠骞起身行至床前,“他救我一命,我使还他一命,从此两不相欠,了却恩怨!”
徐允蓦然瞪大眼睛,正要出言阻止,屠骞已然逆转玄功,将部分修为化作精纯灵机,尽数渡进那人体内,直到床上那人再也承受不住才收功停手。
屠骞本是不修的昂然壮汉,不过片刻之间,就变成个须发皆白,满面沟壑的垂死老翁。
徐允痛心疾首:“屠兄这是何必?”
如果这些灵机全都给我……
虽然没仔细查探过,但这小子资质平平,身虚体弱,再加上年过二十,经脉早就定型,根本承受不住屠骞的灵机灌体。
屠骞修为通天,哪怕只余十之一二,也不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可以承受。运气不好百脉俱裂,彻底变成废人;就是运气好,也是空有一身灵机却难以修行,练气九层就是这一世的极限。
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啊!
但他终归是个君子,只是一瞬,就把这些不堪的念头抛在脑后,只留下满脸的遗憾。
屠骞闻言大笑,沙哑的声音里透着疲惫:“我如今孑然一身,就只剩下这点修为,分一些与他,起码能保住他这条性命。是一飞冲天还是籍籍无名,还得看他自己的造化……”
话音未落,床上那人突然剧烈抽搐起来,丝丝电光在焦黑的体表流窜。
那电光充满毁灭气息,却又蕴含极强的生机。
呦喝?
屠骞一脸惊诧,神色颇为玩味。
徐允本能地倒退一步,险些瞪爆昏花的老眼:“劫力?”
屠骞哈哈大笑:“好好好,我就说嘛,劫雷都劈不死这小子,将来必有一番成就!”
说罢一指点在那人眉心,一点微光脱离指尖,没入那人印堂,却是将一篇功法印入那人识海。
徐允又是一阵感叹,这小子,运气真是逆天了啊——这门功法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用,若是神识孱弱,轻则撑爆识海,从此浑浑噩噩了却残生,重则当场炸开头颅,一缕幽魂投入地府。
屠骞了结了心愿,健飞如飞,大笑出门。
徐允急忙追出去:“屠兄!”
然而他只看到屠骞的背影消失在街角之外,正想追上去,却被屠骞挥手制止。
徐允目送故友离去,感慨一代豪雄落魄至此,不禁一长叹,向老友消失的方向拱手一礼,这才怅然若失地返回药铺。
此时正值破晓,一缕光明驱散黑暗,天地之间大放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