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隐形的门神俨然附在他的耳畔悄声说了一席话,徐四斤连连点头,立马站起来。阴差见他磨磨蹭蹭,一掌将他推进第六殿门坎,徐四斤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右手抓着的那个纸条却掉在地上,正欲捡起,被阴差无意间踩在脚下,徐四斤不想放弃,只等他移开脚,再去捡。
可阴差到了神圣庄严的殿堂,脚步不敢随便移动,他却像雕塑一样竖立在那里,并冲着徐四斤讲,罪魂四斤,还不向大王施礼请罪。
徐四斤慌了,也顾不得捡那个纸条,旋即对着端坐在殿堂宝座上的一个相貌堂堂,威严中透出几分仁慈的大王纳头便拜。
那大王便是司管本殿的卞城王,他一身古装,头冠异常,那冠顶扁平而方方正正,下面是一个像四方顶柱一样的东西横扣着,与头额同向的一面还缀有一件嵌着白边的宝物,像一只葫芦,上边还串了两颗荸荠状的宝珠,都是白色的,可能是冥府的一种特殊标记。
那四方顶柱一样的东西后面,横插着一根左边略粗右边渐细的像利剑一样锃亮的银簪,与冠顶下垂的两条扁长的刚好挨近左右耳鬓的绣花冠带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开”字,仿佛在无声地说:这位阎王非常开明,无论是手下阴差,还是押解来的罪魂,有什么话,尽可以开诚布公地讲。
当下,那阴差将徐四斤的案卷呈上去给卞城王一一过目。徐四斤欲将踩在那阴差脚板下的那张纸条拾起来,可是那阴差走开,却不见了纸条。
在他刚站立的位置上只有一堆小小的灰烬,原来那阴差脚下分明有火,已然将那张纸条烧成了灰烬。只见一股阴风轻轻吹来,将那灰烬带走,恍若一只黑色的蝴蝶飞走了。徐四斤轻叹一声,便左手握着一张纸条攥紧,生怕它也丢失了。
这时,卞城王看过徐四斤的案卷,亮开嗓门,做着手势说,罪魂四斤过去世,作为盗窃罪魂在本殿审过,现今你还是作为盗窃罪魂在本殿受审,你就不能学好吗?非要做个阳世的强盗不可?
徐四斤不吭声,又跪在殿前,脑袋低垂着一言不发。卞城王见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便命令他把头抬起来说话,他抬起头来却没有话说。
卞城王又问他有没有什么冤屈,都可以说。徐四斤开腔了,大王,我没有什么冤屈,我在阳世所干的坏事全都是偷东西,大王按照阴律,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我毫无怨言。
哦,你还算一条汉子,敢作敢当。黑髯飘飘的卞城王淡然一笑,又严肃地接道,本殿专门审判在阳间有十四种不端行为的罪魂,哪十四种不端行为?罪魂四斤,你听着,对照一下自己有是没有?
第一、怨天尤地;讨厌风,咒骂雷;喜欢晴,厌恶雨。
第二、对着北方(天空)大小便,并且哭泣。
第三、偷窃神佛像雕塑金身内藏的宝物。
第四、刮取神圣佛像上的金银宝物。
第五、以轻慢的态度随便乱呼叫神佛的名讳。
第六、不尊敬、爱惜有字的纸和经书。
第七、在寺庙、道观、宝塔的前后,泼洒、堆积污秽的东西。
第八、家中供养佛陀的圣像,于厨中灶中,又大量地煮食荤、肉等不洁的东西;尤其吃牛肉、狗肉,对佛、菩萨、天神等更是大大的不敬。
第九、家中保存、收藏违背正理的书,或黄色书刊。
第十、烧毁涂损劝善的书籍、文章、器物。
第十一、在衣裙上绣上龙凤的图像。
第十二、浪费、糟蹋五谷粮食。
第十三、囤积米粮,期待卖高价赚昧心钱。
第十四、随便在衣服、器具上雕刻、图绘、刺绣神圣的图像,以致使人对佛、菩萨、天神产生轻慢的行为。
卞城王讲完,发现殿堂内,不光罪魂徐四斤在听,其他跪着排队的罪魂和押解罪魂的阴差等众也都支楞着耳朵谛听。
他高兴接道,世间的人如有上述不端行为或罪过,如果能在阴历三月初八日,茹素、持戒、清净身口意,发誓立愿:今后不再犯以上的诸罪,并且能够每逢五月十四、十五、十六日;十月初十,禁戒房事,同时,发愿此后要辗转劝诫别人。如此,则准许免受本殿所有小地狱的苦刑。若能常常忆念观世音菩萨名号,并且大声称念,可免一切地狱苦。
卞城王又目击罪魂徐四斤,问道,你对照检查没有,在生时是否犯过那十四种过失?徐四斤小声回答,我不记得了。也许有的犯过,有的没犯。
卞城王示意一名殿官宣读徐四斤的判决情况后,他被无一例外地打入本殿主管的大叫唤地狱。这座地狱居大海底部,朝向正北的沃礁石下,方圆八千里,黑浪茫茫,处处显得阴森恐怖,四周环拱着十六个小地狱。
作为惯盗,在生时有“扒子手”之称,到这个地狱受刑,首先就是剁掉两只手。
只见一个武士手执利斧,很明确地对他说,罪魂四斤还不把双手伸过来让我剁掉,剁的时候虽然有点痛,但也不能说不是一件好事,剁掉了,你下世如能变人,就不会做强盗偷东西了。
徐四斤并没有立即把双手伸到那个只等动刑的刑具上,而是向那面相凶悍的武士拱手施礼,之后不慌不忙地讲,请问神将大哥,我提个要求能不能答应?
那武士把眼睛一鼓问道,有什么要求?徐四斤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将门神给他的攥在左手的那张纸条看了一眼,尚未回话,又听到那武士说,无论提什么要求,你提归提,答应不答应,是我的事。但是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那两只“扒子手”非要剁掉不可,我在地府的工作就是剁手,剁掉所有从阳世押解来的惯盗罪魂的手。
徐四斤故作镇定地回答,这我知道,这双手也让你剁,只是提一个小小的要求,你一定要答应。
那武士把举起的斧头又放下来,还在硬梆梆的木板上敲击了一下,做着手势讲,要放什么屁你就放!
徐四斤心态还好,他伸出捏成拳头的左手晃动着微微一笑说,神将大哥,先剁这只手好吗?如果两只手同时剁,我受不了。那武士不满地讲,真是废话,随便哪只手先剁都行,反正都是你的手。好了,我答应你这个要求,别啰唆了,把手放在刑具上。
那刑具是一块很大的像铁路枕木样的大木板,徐四斤把左手缓缓地放过去,那捏着的拳头也缓缓地展开。那武士提起斧头奋力砍下去之际,出现了怪异现象,斧头的刃口偏至一边,徐四斤的那只左手纹丝不动。
那武士又提斧再砍,同样,斧头的刃口还是偏至一边,那武士叫道,怎么回事?再定睛看时,徐四斤的左手从手肘到手掌处出现了一行黑体字:我要改过自新,管教“扒子手”变成“功德手”!
嚯,是谁跟你作法了,让我这神斧都砍不下去。那武士犯难地收回斧头,伸手在自己的印堂摩挲,立即显出一只炯炯发光的神目,挪动几下,把头一摇,然后对徐四斤说,罪魂四斤,我知道了,是殿堂前的门神帮了你,你和他还是祖辈关系,2000多年前,这门神是你的爷爷,你是他的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