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次,高强夜宿于母鸡翅膀下,母鸡入睡之际,一只硕鼠溜进鸡笼,碰巧张开嘴就衔住了高强的一只脚,正欲把它拖出来作宵夜的一顿美餐,司畜神旋即运用意念的电荷电击那只硕鼠,令其骇然松口,掉头鼠窜而去。
再次,高强略长,身上的茸毛日趋转换成羽毛,它随母鸡在屋外场子里啄虫子吃,竟然被潜伏在草丛暗处的一条黄鼠狼盯住,并伺机攻击。司畜神发现高强有危险,迅速出动,用摄走其灵魂的方式控制那条黄鼠狼,使它精神萎缩而失去出猎的活力。这会儿,它快死了一样蜷曲着身子不能动弹。
第三次,是一只野猫伏在屋后的一棵枣树上,正窥视着已长出鸡冠而能辩认出它是公鸡的强强。面对这一险境,司畜神即刻附体屋前的一条猎犬,径直绕至屋后,望着那棵枣树一阵狂吠,正在觅食的高强因受惊吓而啾啾地叫着逃离开了,那只野猫见势不妙,空中飞人样地跳跃到另一棵树上,又另一棵树上,眨眼间就影踪全无。
再过一两个月,高强的红冠长得更高大了,翅膀也硬朗了,而且羽毛紫红色,挺漂亮。当然它毕竟是鸡,不能像鸟一样飞翔,但是高强像它的名字一样是鸡群中的强者,它好与其它的公鸡斗,并且每斗必赢,有时候把对方的脑袋啄得血糊糊的落荒而逃。
静静站在一边观战的人在它胜出之际鼓掌喝彩,高强并不明白这是对它的赞赏,亦心生恐惧,钻进柴草堆里去或拍动着翅膀,半飞半跑地逃向禾场那边的空旷处。
后来高强才领会人的意思,那是由于土城村时兴斗鸡,群众的眼睛雪亮,点名要蒯清把他家的那只大公鸡抱出来参与村里的斗鸡活动,高强不负众望,总是大显身手,它脑袋上的尖喙像钢铁铸就似的,每每出击总能将对方的鸡啄得头破血流而败走麦城,它除了萧萧耸起的翅膀上掉了几根羽毛,别处毫无损伤。
每当这个时候,爆竹般的掌声为它响起,蒯清感到它为自己争了光,还从随身携带的饲料袋里抓出一把稻谷奖赏它。高强再没有以前的那种惧怕,而是心安理得地领受。
再一次,蒯清抱着雄鸡高强到庄上娱乐场比赛斗鸡,它一连斗败5只公鸡,其中一只个头比它大得多的公鸡应该说从气势上压倒了它,可是高强不硬拼,它出其不意地跳起来,朝对方的一只眼睛啄去,由于退让不开,躲闪不及,生生地被啄伤。
那只大公鸡因负痛而堕下翅膀,不战而退。它算认输了,高强可赢了,活动主办方斗鸡协会当场奖给它的主人蒯清500吊钱。
蒯清高兴极了,他的这只好斗、善斗、耐斗的雄鸡高强也出名了,后来又多次参加外地乡绅组织的斗鸡活动,亦屡屡取胜,蒯清仍然能够获得一笔相应的并且是丰厚的斗鸡优胜者奖金。
第二年春天,蒯清的雄鸡在斗鸡场上再次获胜。
但是蒯清不高兴,一看自家的雄鸡也受伤非小,脖子上满是血迹,沾乎乎的,它已经没劲儿了,小而圆的眼睑眯缝着,像是瞌睡似的,给食它也不吃;抱回去把它放在屋前场子上的鸡群里玩耍,以期花翅膀的鸡姑娘们把它当作鸡王子接风似的拥戴着,可是它毫无兴趣,并不迎合,两只眼睛还是那么眯缝着,无精打采。
一会儿,高强这只雄鸡像是再也不“高强”了,它低落而脆弱地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蒯清见它死了,就要将它下葬,因为它毕竟不同寻常,多次由蒯清抱着它出去斗鸡,都给他赢得奖金。蒯清和村里村外的群众都在内心里封它抑或公认它是斗鸡英雄。可是这会儿家人却与他的意见相拗,说鸡是畜生,搴了毛煨鸡汤,还是一味好菜。
果然,家人将它搴毛煨汤,满屋子飘着鸡肉香气。
此刻,蒯清在打瞌睡,梦见那只雄鸡和他说话。它说,我为人身的那一世,是个瘸腿男人,由于娶不到媳妇,就在你婆婆去世未满末七的日子,冒充你的新郎官骗过你的身子,还骗走了你的金银首饰。
后来,事情穿帮了,你羞愤自缢而死,阴司怜惜你,让你转世投胎变作男身,也就是现在的你。
当时,正值你出殡,我竟然被雷公挈到你的棺椁前,捧着从你那里骗得的金银首饰,跪在地上受到雷电击打,死得很惨。死后变鸡,经过几番周折,才变成一只好斗的雄鸡,在斗鸡的场合取胜屡屡为你赢钱,以偿还我隔世拖欠你的宿债。现在还清了债务,我就要离开你和你的家庭。
蒯清梦醒后,颇感奇怪,一看鸡汤煨好了,又盛进汤碗端上了桌,他便把梦中听雄鸡所言过去世的因由一股脑儿说出来,家人骇然,均不敢再吃这煮熟的鸡肉了。蒯清便到后山上挖一个坑,将这一锅鸡汤全部倒进去,填上土掩埋了。
后来,高强的灵魂投胎变成七彩鸡,被人圈养,照样重复地领受被买卖宰杀的劫数,共500世。
再后来,投胎变成一个女人,叫裴艳,父母是乡间盘泥巴的老实巴交的庄户人。由于她有些颜色,被附近养猪的洪老板的儿子洪发富相中。不久,娶裴艳为妻,她除了有点漂亮,其它都不行。
洪发富让她到镇上街面的杂货铺里帮着做生意,她不太会算账,经常把钱错给顾客,好心人还会把她错出的钱退还,心不好或心不好不坏的人就难得做到。
这被洪老板发现后,坚决不让裴艳在杂货铺里干,还训斥她一顿。之后要她回去在自家的养猪场帮着养猪。事儿也不轻,白天出门到野外打猪草,或到菜园里摘些略差的人不太吃的蔬菜什么的弄回家剁碎煮成猪食,打成一盆盆的拎到猪栏里,喂给一头头看见了她就摇头摆尾哼叫着迎上去的肥猪。
但是裴艳有些不顺。那次,在剁猪草时剁了手,左手食指上面有指甲的那一节几乎切断了,只有一点皮连着,弄得满手都是鲜血。这被婆婆田月英看见了,她叫来人把裴艳送到县城医院骨外科做手术,那断掉的一节食指接上去了。
大概不到一个小时的手术,花去手术费3万多元,洪老板心里很不舒服,总觉得赚钱不易,儿媳妇出了意外,一下子花去这么多,不值。
裴艳出院后,左手那节接上去的食指也不能说全部好了,抓东西乃至吃饭拿碗都得注意点,自然剁猪草的事儿她就不干了,但还是在家里的猪场帮忙,干些说粗也不粗说细也不细的给猪喂食的活儿,这样有一些空档时间,裴艳就闲着。
作为公公的洪老板好像见她轻松便碍眼,便说,发富在镇上杂货铺里忙不过来,我不能叫他,你就跟我帮个忙!
帮啥忙?裴艳这一问,就看见公公正和几个大男人把圈里的四头肥猪赶出来,又赶上门前的车斗里。
跟着我去结账,这四头猪拉到街上屠宰坊卖了不是有钱吗?公公边说边领着裴艳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