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漠点头道:“铁总兵和韩总督说的不错,自古至今,以弱胜强反败为胜的战例也并非没有,咱们还是要处处小心。”
韩玄龄拍了拍韩漠肩头,粗爽笑道:“我还担心你年轻气盛,不过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随即轻声道:“我军能够顺利挺进,全因能够用最快的速度拿下了恶阳岭,如果不是你们拖住了司马皓月,只怕到现在我们也未必攻克恶阳岭。”
韩漠黯然道:“那是用两千多条性命换回来的。”
韩玄龄自然知道韩漠是被司马皓月的圈套所围,他亦是个精明之人,知道这里面大有文章,甚至也感觉到很有可能走漏了消息出卖了韩漠,但是如今大战在即,一切以攻克京都城为主,有些事情只能暂且放下,回头再查,所以压低声音道:“小五,事有轻重缓急,如今咱们该做什么,你心中要有一杆秤,值此时刻,咱们自己万万不能乱起来!”
韩漠微微点头,勉强笑道:“我明白。”
他一直表现的极是淡定,但是对于落入司马皓月圈套一事,那却是深放心中,没有一刻忘记。
血与火的厮杀,两千将士客死异乡,就连王思宇也为了救自己战死沙场,甚至连尸首都不能回来,这已是在韩漠内心深处种下了极深的怨念。
他既答应过那些兵士,要找出幕后奸细,手刃以雪此仇,便不会食言。
但是他更知道,此事定有内幕,自己不能操之过急,需得缓而图之,若是求急,未必能有什么结果。
全军没有停止,中军与两翼之间相差不过十里地,在中军之中,可以清晰地看到两翼的旗帜,全军保持一致,向魏军边境挺进过去,一路之上,没有丝毫的阻挡。
一路之上,倒是斥候连番来报,所禀消息,主要的却是庆军的行动。
按照斥候探得消息,庆军如今也已经在北部地区接近了魏军,但是相比起燕军,庆军将士要疲惫许多。
绥定郡南部固然有恶阳岭这样的天堑,但是北部庆军行军路上,一路上的关隘更是不少。
燕军自南部挺进,除了在恶阳岭展开了一场血战,几乎称得上是兵不血刃,但是庆军所遭遇的情况却是大大不同。
庆军的战斗力本就处于弱势,而且早先与魏军僵持之时,损失极其惨重,如果不是燕国参战,庆国随时都有被魏国攻灭的危险。
魏人的骨子里,本就是不屑庆人,对庆人毫无畏惧之心,或许正是这个原因,得知庆军从绥定郡北部进攻,魏人竟是在沿途重重阻挡,未必是真想阻挡庆军,只是要尽可能地消耗庆军,让庆军无法好好休整。
魏国黑旗自杜无风身死之后,已经成了一团散沙,无法凝结成一个整体,但是八大旗的主力依然存在。八大旗虽然已经很难互相联络,更不可能成为一个令人恐怖的暗黑网络,可是终究还保持着他们暗黑的本色。
那些潜伏中原大地上各个角落的钉子且不说,黑旗那些专业刺客在联络线索断掉的情况下,只能如同失去父母的孩子一般,单独行动。
许许多多的黑旗吏员们,眼见得庆军进兵,不少人就在沿途伺机刺杀庆军大将,甚至些人趁夜潜入放火烧粮烧营,虽然刺杀的将领寥寥无几,放火烧粮也难有几次成功,但是却还是让庆军陷入了某种慌乱之中,比起燕军的顺利进军,庆军这一路上可是步步艰难,与燕军的遭遇天壤之别。
向前行进数十里,天已入黑,此时距魏郡不过二十里之遥,而燕军由凌云率领的五百名前锋营则已经抵达了魏郡地界。
韩漠为了安全起见,又让朱小言率领了一千精兵连夜赶上前去,与凌云的前锋营会合在一起,就在前方扎营警戒,担当前哨。
至于燕军主力,则是左中右三处扎营,设哨立岗,严阵戒备。
韩漠归来,自然是少不得召集军中将领俱都过来,商议接下来的行动步骤,虽然之前韩玄龄已经与诸将多次商议,但是作为一军主帅,韩漠自然还是要尽可能地了解当前的作战计划。
夜色之下,大帅营帐灯火通明,韩漠与韩玄龄以及铁奎在营中正看着地图商议着一些事情,而左翼两军的将领已经赶过来。
此番进军,韩玄龄作为全军副帅,与铁奎坐镇中军,孔非率军在右翼,夏侯德处于左翼,齐头并进,声势浩大。
等到诸将都都到达之时,韩漠终是令铁奎唤他们进营,除了孔非和夏侯德,另有七八名都指挥使也奉命前来。
此番进军魏国的军队,除了临阳关的守军,自然少不得从其他各处北部边关抽调将士,秦洛和王思宇是临阳关的都指挥使,而韩漠亦是从其他各处关隘抽调了不少高层将领前来,这些人都是当初萧怀玉亲自选拨出来,无一庸才。
这些高层将领大都参加过韩漠出兵山南郡之前的那次军事会议,知道韩漠率兵截击司马皓月,后来从朱小言的口中,这些高层将领也都知道韩漠及其部下被山南军设计包围之事。
虽然韩玄龄严令诸将不要泄露此事,可是大家心中还是为韩漠担忧。
韩漠大破铁马骑一战,连夺南阳亭水两关,在燕国西北军中的威望已经达到了巅峰,西北军上下对这样的大将是从心里敬畏的,如今萧怀玉杳无音讯,若是韩漠再有意外,西北军可就有大麻烦,所以对于大多数西北军将领来说,他们还是殷切希望韩漠能够平安返回。
此番听到大将军韩漠召集,众人大都是安下心来。
正值大战,主将回归,更可振士气。
将领们先后进入大帐之中,韩漠坐在大帐正中,瞧见熟悉的面孔一个个进来,面带微笑,但是猛然间,一个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让他不由一怔,眼眸子里显出吃惊之色。
韩漠实在没有想到,今日能在这里见到这个人。
……
众将进来,一一上前来行礼参见,韩漠微微颔首,眼睛却是盯着诸将之中的一人,那人一身灰褐色甲胄,身材虽不粗壮却颇有威势,头戴单角铜盔,神情淡漠,竟豁然是韩漠的堂兄,韩家长子长孙韩沧。
韩沧入帐之后,眼睛亦是直盯在韩漠的脸上,二人四目相接,却无兄弟间那种久别相见的欣喜,反而都透着一股子寒意。
韩玄龄见到韩漠的神情,终是想起什么,笑道:“大将军,国内调遣五万大军来增援,朝廷派了忠义营指挥使韩沧韩指挥使和范将军统军前来。”
韩沧只是面无表情地立在那里,也没有上前来参见的意思,却是另有一名年近四十的陌生武将上前来,拱手恭敬道:“末将范云堂,参见大将军!”
韩漠将目光从韩沧身上收回来,含笑道:“范将军辛苦了!”
他一听范云堂的名字,便知道此人与自己的岳父范云傲是同辈。
范云堂确实是范云傲的堂弟,在范氏家族之中,范云傲自然是支撑范氏一族的支柱,他执掌兵部,在军方是有着极高的威望。
范云堂却是范氏一族的杰出人物,几年之前就被封武爵为镇军将,是朝中四十名封武爵的将领之一,如同大多数武将一样,在京中设有府邸,但是并无太大的实权,但是一旦兵部要征召军队之时,却是要以这些封爵武将为首却执行这样的任务。
此番征调军队增援西北军,范云傲自然是借此机会,启用了一直有职无权的范云堂,令范云堂参与到征调军队的事务之中,集结五万兵力之后,更是以兵部的名义,让范云堂统帅这支刚刚集结起来的军队。
只是后来韩玄道忽然插手进来,将韩沧安排进这支援军部队,虽然名义上是范云堂的副将,但是范云堂自然不会当真。
韩族的实力如今远强于范族,而且韩沧本就是忠义营指挥使,虽然未必完全掌控住这支新编御林军,但是终归是实权之将,比之范云堂这为无实权之将自然是强出不少。
无论深厚的家族还是个人的权势,韩沧都强过范云堂,再加上韩沧也不可能向范云堂这样的人物低头,所以率军而来,韩沧虽名义是副将,但是发号施令,俨然是主将,范云堂却是一个懂得进退之人,自知实力远弱于韩沧,对于韩沧的发号施令,睁一只眼闭只一眼,只将不满按捺在心中而已。
韩漠也不再看韩沧,只是淡淡道:“诸位坐下说话!”
众将便在两侧摆好的短椅上坐下,韩沧神情冷淡,也在短椅坐下。
韩漠似有若无地瞥了孔非一眼,终于道:“诸位或许还不知道,风国似乎也已经出兵攻入了魏国山南郡!”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夏侯德已经皱眉道:“大将军,风国真的出兵了?”
韩漠淡淡道:“本将目前尚不能确定,但是……山南军中途撤离,若不是风国出兵,他们应该不会撤回去。”
铁奎道:“若是如此,山南军一路便将被风国人拖住,不会对我们形成太大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