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鹏问斥候:“刘锡将军的部队到哪里了?”
斥候禀报道:“刘将军大军已经过了永川,正在往恭州前进。”恭州,就是现在的重庆市,而永川则是现在重庆西边百来里处的永川县。
杨鹏对王开道:“把地图拿出来。”王开应诺一声,招呼几个亲兵取出地图,在杨鹏面前将地图展开了。占金国和元觉来到杨鹏身旁,一同观看地图。元觉,第九军团副军团长兼骑兵统制官,看过前文的朋友应该知道他,他是原明教麾下的悍将,自打方金芝投奔燕云之后,元觉等许多原明教麾下悍将便加入了燕云军,为燕云军立下无数汗马功劳。
杨鹏看了片刻地图,微微皱起眉头,喃喃道:“曹勇攻破涪州,大军沿岷江攻击前进,这也太不出人意料了!”
占金国和元觉不明白杨鹏的意思,互望了一眼。
杨鹏思忖片刻,目光离开了恭州,在更大范围内移动起来。片刻之后,抬起头来问斥候道:“刘锡将军与敌军,谁更加接近恭州?”斥候禀报道:“双方距离恭州差不多,说不好谁更加接近!”杨鹏转身走到帅按前,取出一支令箭扔给斥候,吩咐道:“立刻传令刘锡,务必先于敌军夺取恭州!夺取恭州之后,就地防守,不可贸然出击!若敌军已经先一步夺取恭州,大军立刻退入永川、江津以阻遏敌军继续西进,同样不可贸然与敌接战!”斥候抱拳应诺,退了下去。
占金国忍不住问道:“大哥,为何不让刘锡将军与敌军交战?”元觉同样一副不解的模样。
杨鹏道:“刘锡不是曹勇的对手,还是让他小心一点比较好。”占金国和元觉均觉得杨鹏说得对,不由的点了点头。元觉道:“击败曹勇还得看燕王和咱们的!”杨鹏道:“我们不去恭州。”两将流露出意外之色。
刘锡率领的汉中军与宋军均在朝恭州急进,两支大军在崇山峻岭中穿行,就仿佛两条正在对进的巨龙一般,轰隆隆的大响回荡在险峻的山水之间。恭州知府余庆得知两支大军都在朝自己的恭州急进的消息,不由的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左思右想,觉得不论投奔那一边都不对,索性便大开城门,号召百姓们逃到附近山中暂避,一时之间,数万恭州百姓拖家带口涌向城门,逃往附近的山中;余庆自己也带着家眷和官印抛弃了治所,逃离了恭州。
一天之后,当两支大军逼近恭州之时,眼见恭州大门洞开,街道上一片狼藉,寂寥无声,俨然已经变成了一座空城了。
随即,双方的斥候均探查到了对方也已经逼近恭州的消息,双方领军大将感到情况紧急,连忙下令前锋入城!双方各数千前锋分别从东西两面城门涌入城中,在大街上相遇,一场大战立刻上演。原本寂寥无声的城市登时变得喧嚣起来,只见兵将混战,血肉横飞,箭雨在天空中交错乱飞,双方打得难解难分,一时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随即双方大军也杀入城中,在各处大街小巷均展开混战,吼声和着惨叫此起彼伏,杀得尸积街巷,血满沟渠!一会儿宋军冲击燕云军阵,一会儿燕云军扫荡宋军,你来我往,刀光箭雨,血水飞扬,打得难解难分!
双方恶战半日,眼看太阳落山了,刘锡麾下部将李泰率领一支精锐从北城外绕到宋军侧后突然猛攻。宋军猝不及防之下,侧翼登时动摇了。薛同山眼见情况不妙,连忙退军。燕云军将宋军驱逐出城,随即关闭了四面的城门。宋军虽然撤退,不过却在城外依山扎营,与恭州遥相对峙。
刘锡胜了一场,大为兴奋,对众将道:“今夜休整一晚,明天一早出城,一举荡平敌军!”
部将周旭连忙道:“将军,燕王的命令是要我们固守恭州,不可擅自出战,若我们擅自出战,恐怕军法无情啊!”
刘锡没好气地道:“燕王军令我岂有不知?然则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战机就在眼前,我等岂可错过了,燕王不会怪罪我们的!我已经决定,明天一早,大军出城扫荡敌军,务必一举功成!”众将一起应诺。
与此同时,杨鹏、占金国、元觉率领着七千战骑正在崇山峻岭中艰难地行进着,在这样的地形中,骑兵的优势是在不是太大。
七千人马在崇山峻岭中艰难行进了一整晚,凌晨时分,大军走出这一片崇山峻岭,来到一片地势平坦的盆地之中。杨鹏眼见将士们和战马都很疲惫了,于是下令道:“就地休息两个时辰!”将士们松了口气,纷纷翻身下马,有的喂起马来,有的拿出干粮和清水吃喝起来,有的则拽着马缰就地躺下,只片刻,便鼾声如雷了。
杨鹏让王开几个密卫展开了地图,两名隐杀点起两支火把站在地图的左右两边。杨鹏指着地图上的一个位置,又看了看周围的地形,道:“我们现在应该实在红柳谷中。”占金国和元觉点了点头。杨鹏问元觉:“斥候回来了吗?”元觉摇头道:“还没有。”杨鹏微微一皱眉头,示意王开收起地图,对两将道:“你们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天一亮就又要赶路了!”两将一起抱拳道:“请大哥(燕王)休息,我们负责警戒!”
第二天早上,大军继续赶路。到了中午十分,依旧没有收到斥候的报告,杨鹏倒还沉得住气,然而元觉和占金国就有些焦躁起来了。元觉忍不住道:“燕王,咱们是不是判断错误了?”杨鹏虽然神色不动,其实心中也有些担心:若是自己判断错误了,刘锡那边可就危险了!刘锡要是大军溃败,事情可就严重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众人扭头看去,只见一名传令官正策马飞驰而来。占金国道:“一定是刘锡那边的战报!”传令官策马奔到杨鹏面前,猛地勒住了马,翻身下马,跪禀道:“启禀燕王,有紧急军情!”随即解下背在背上的竹筒,双手高高托起。王开接下竹筒,转呈给陈枭。
杨鹏拿起竹筒,迅速挑开封印拧开盖在,倒出了一封书信。将竹筒递给旁边的占金国,拆开书信,取出信纸,展开看了一遍,以杨鹏的定力,居然也忍不住面色微微一变,不过转眼之间便恢复了平静。杨鹏收起书信,吩咐王开准备笔墨纸砚,随即便翻身下马来。王开很快便准备好了笔墨纸砚,杨鹏写了一封书信,装入信封,交给王开,吩咐道:“封装好。”王开当即命人拿来胶泥以及竹筒,将书信装入竹筒,拧上盖子,然后按上封泥,做完了这一切便将竹筒交给杨鹏。
杨鹏将竹筒交给传令官,道:“立刻传给刘锡!”传令官应诺一声,双手接下竹筒,退到自己的马旁,将竹筒背到了背上,翻身上马,调转马头,飞驰而去了。
杨鹏下令大军暂歇,随即与占金国和元觉走到一棵大樟树下。杨鹏道:“刚刚接到的军报中说,刘锡贸然出城进击,结果遭遇宋军埋伏,损失不小,还差点被宋军顺势夺取了恭州。”
占金国和元觉吃了一惊,占金国忍不住骂道:“他是怎么搞的?大哥不是令他不可贸然出战吗,他为何还要贸然出战?”杨鹏摇了摇头,道:“这也不能全怪他!我只是下了一般的命令,并未严令他不可出战,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根据自己所见的情况做出判断,然后行动,也是将领该有的素质!只是对手技高一筹啊!”
元觉皱眉道:“对手如此狡猾,难道我们的判断真的错了,曹勇并没有想要以奇兵从合州方向直袭成都,而是以全部兵力沿岷江进击?”
杨鹏思忖道:“我也有此怀疑啊!”
差不多就在此同时,曹勇率领的三万宋军精锐突然出现在合州城外,好似神兵天降。合州官员大惊之下,不敢抵抗,连忙开城投降了。曹勇当即留下三千人马守备合州,自己则率领主力继续兼程直插成都。
曹勇留下来守备合州的将领名叫孙奇,是曹勇麾下一名颇有才能的将领,正因如此,他才被曹勇留下来镇守合州这个退路上的关键节点。孙奇留在合州,出榜安民,于民秋毫无犯,还频频宴请本地士族文豪,请他们出面帮助稳定局势,本地百姓对于孙奇的观感非常好,有士族文豪还作诗赞誉孙奇和曹勇。
这天夜里,孙奇正在与麾下将官议事,突然传令官来到,一脸兴奋地禀报道:“启禀将军,大将军已经攻克了普州!”在成都与合州之间,有简州和普州,从成都到简州,从简州到普州,从普州到合州,距离相当,四座城市几乎是在一条线上,曹勇攻克了普州,距离成都更近了。
孙奇听说普州被攻下,大为兴奋,道:“大将军的妙计打了燕云军一个措手不及啊!相信大将军定可一举攻破成都!”众将官也都兴奋地附和。孙奇扫视了众将官一眼,道:“燕云军不久之后就会得知这个消息,然后分兵过来夺取合州,诸位要小心防守,绝不可疏忽大意了!”众将官齐声应诺。
曹勇率军攻破普州后,俘获普州知府,以谋逆的罪名将其全家处斩,随即留下三千兵马守备普州,自己则率领主力部队继续朝简州进军。
曹勇已经逼近成都的消息传到了成都,整个城市立刻沸腾了起来,那些刚刚从燕云军那里得到土地的平民紧张不已,而那些士族乡绅却好像打了一剂强心剂似的,个个都兴奋了起来。许多士族乡绅秘密串联,打算与曹勇联络,里应外合帮助曹勇从燕云军手中解放成都。
酒楼茶馆内的气氛,与先前完全不同了,变得有些压抑,有些紧张。站在窗户边的酒客突然纷纷站了起来,朝外面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其他酒客见状,也好奇地涌了过去。只见一支燕云大军正沿着酒楼外的大街开出城去。
一个酒客好奇地道:“他们这是要去哪里?”一个生意人模样的中年人道:“听说曹勇率领的宋军已经攻破了普州,简州眼看也要保不住了,呼延必显将军率领大军前往迎战!”
一个农夫模样的酒客忧心忡忡地道:“不知道呼延必显将军能不能抵挡得住!”旁边一个身着儒衫的年轻人嘲弄地一笑,阴阳怪气地道:“曹勇将军一路势如破竹,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已经逼近了成都,呼延必显他又怎么抵挡得住?我看啊,这成都够呛了!”众酒客听见这话,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啊!如此这样的情况在整个成都蔓延开,许多刚刚从燕云军那里拿到了地契的百姓,又悄悄地将地契还给了士族乡绅,士族乡绅气势大壮,虽然宋军还未进入成都,然而他们的言谈举止已经开始嚣张起来了!
曹勇率领大军进军到简州城下,简州知府当即开城相迎。曹勇大军在简州稍作休整,便立刻朝成都进军。两天之后,曹勇率领的两万四千精锐便在成都与简州之间的灵泉县遭遇,双方当即爆发大战。
曹勇身先士卒,率领精锐猛攻燕云军阵线,这是曹勇第一次真正面对燕云主力军团,宋军将士如狂涛,如暴风,一波接着一波猛冲燕云军防线!然而燕云军防线却如同磐石一般岿然不动,宋军的每一次冲锋都仿佛能推山填壑,然而每一次却都在燕云军阵线前撞得粉身碎骨!
曹勇眼见己方将士始终冲不开燕云军的防线,反而损失不小了,不由的紧皱起眉头。就在这时,对面的战鼓声突然轰隆隆地大响起来。曹勇一惊,赫然看见对手正面阵线打开,在强劲箭雨的掩护下,身着重甲手持长刀如同铁塔一般的敌军迎面撞入己方军中,怒吼舞刀仿若杀神,己方军中血肉横飞!然而宋军将士毫不畏惧,依旧发狂似的猛攻,然而却没能阻止住对方前进的脚步,那些可怕的铁塔悍卒踏着血水尸骸,一步一杀,宋军将士虽然置生死于度外,却根本抵挡不住,纷纷倒在血泊之中!
曹勇见战况不利,当即将指挥权交给副将,他自己亲帅五百精锐,离开大队,斜刺里猛冲燕云军侧翼。这一下燕云军猝不及防,中军大阵出现了动摇。千钧一发之际,呼延必显亲帅精锐反击,双方血战厮杀,如同两群猛兽舍命相搏,血肉横飞中双方将士纷纷倒在血泊之中!燕云军将士固然勇悍非常,而宋军将士竟然也是骁锐无比!
双方血战了两刻多钟,宋军终因兵力不足,不得不撤退了。曹勇身上挨了两刀一枪,一身甲胄都已经被血水染红,然而他却毫无感觉似的。
曹勇看向正面战场,见己方将士虽然还在拼死战斗,奈何抵挡不住对手的陌刀军,整支大军眼见既要崩溃了!曹勇眉头一皱,知道事已不可为了,不由的长叹一声,果断下令死士断后,大军撤退。
宋军主力脱离战斗,数百死士却如同数百头猛虎般发狂似的猛冲燕云军!燕云军无暇追击敌军,全力剿杀对方死士!现场血肉横飞,战况惨烈无比!半个时辰之后,五百死士全部阵亡,而燕云骁锐竟然也付出了阵亡三百余人的代价!
燕云将士看着死战不屈血染战场的宋军死士,感佩不已,情不自禁地向他们行了一个军礼。随即呼延必显率军追击敌军。
曹勇率领兵马后退十余里,依靠地势列阵,与燕云军又大战了一场,眼见燕云军山崩海啸一般攻来,麾下将士虽然拼尽全力,却还是抵挡不住,败下阵来。曹勇知道无法战胜面前的燕云军,于是放弃了原来的计划,率军急退,同时不断派出小部队阻截追击的燕云军。
捷报传入成都,原本提心吊胆的人们不由大大地松了口气,喜笑颜开了,许多人忍不住放起鞭炮来,成都城一下子变得好似过年一般热闹。而那些翘首期待宋军来到的士族以及乡绅却个个如同听到了晴天霹雳一般,面色变得煞白煞白的,许多人忍不住痛骂起曹勇来。
曹勇率军一路后退,退到简州城下,简州知府已经得知曹勇战败的消息,因此紧闭着城门,不许曹勇进城。曹勇没有时间教训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立刻绕过了简州向普州撤退。退入普州城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时分了。
曹勇等人坐在普州府衙的大堂之上,大堂中间点着一堆篝火,火光映照着每个人的面庞,显得阴沉沉的,大堂内的气氛很是压抑。曹勇长叹一声,感慨道:“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啊!燕云军果然是名不虚传!”
一名部将抱拳问道:“大将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曹勇皱眉道:“事已至此,只有撤退一条路了!”众将感到十分遗憾,却也知道目前只有撤退这一条路了,就眼下的局势而言,恐怕撤退的慢一点就有可能全军覆没了!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众人不由的朝门外看去,只见一名风尘仆仆的传令官匆匆奔了进来。传令官奔到堂上,单膝跪下,一脸惶急地道:“大将军,不好了,涪州失守!”
这话一出,堂上众将大惊失色,一名将领忍不住叫道:“涪州失守!这不可能!”其他众将也是议论纷纷,大堂上一片嘈杂。曹勇皱眉喝道:“安静!”众将闭上了嘴巴,大堂里安静了下来。
曹勇问传令官:“你是说涪州失守?你没说错?”
传令官急忙道:“小人说的就是涪州!小人跟李将军一同逃出了涪州城,李将军令小人兼程来向大将军报讯!”传令官口中的李将军,叫做李同江,是奉吴麟将令留守涪州的将领。
曹勇的脑筋一时转不过弯来,他实在搞不不明白,燕云军是怎么攻占涪州的?这时,传令官继续道:“攻占涪州的是骑兵,有差不多万来骑,领军主将是燕王本人!”曹勇一惊:“燕王本人?”传令官点了点头。
曹勇连忙命亲兵打开地图,曹勇仔细看过地图后,目光看着合州和恭州之间,皱眉道:“合州和恭州之间有一条涪江,河水湍急,而且两岸山势险峻,他们怎么可能绕过我们正面的大军而直接袭击了涪陵?他们究竟是从哪里绕过来的?”曹勇现在并不知道,其实杨鹏率领的七千骑是绕了一个很大的圈子,从普州和合州之间绕到了合州的东边,然后从合州东边直下西南,过了数条江河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了涪州城下。当燕云军攻入涪州城时,涪州的敌军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一名部将焦急地道:“大将军,燕云军是怎么绕过去的,如今已经不重要了!如今燕云军夺取了涪州,等于切断了我军的退路,得想个办法才行啊!”
另一名部将道:“立刻全力回夺涪州!”
曹勇皱眉摇头道:“不行!近万燕云精锐据守涪州,我军即便全力进攻,也是攻不下来的!况且刘锡那一部燕云军就在恭州,我军进攻涪州,他必然前往增援,弄不好夺取涪州不成,反而要陷入敌军重围之中!”众将觉得大将军说的有理,都不由得更加不安起来,觉得己方似乎已经成为了瓮中之鳖之势了。
曹勇突然响起一件事情,急忙对传令官道:“你立刻赶去薛将军营中,令他绝不可回军去夺取涪州,立刻挥军北上来合州与我军汇合!”传令官应诺一声,奔了下去。吴麟跟着对众将道:“如今形势紧迫,全军连夜启程前往合州!”众将齐声应诺,然而心中却不明白去合州做什么,如今涪州被夺,己方已经成了瓮中之鳖了,难道去合州就能脱困吗?
毕竟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