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秒欢喜,下一秒悲伤,你说爱情是什么呢?怎么这么折磨人。
——昭昭
乔琰生病了,发烧三十八度半,轻伤不下火线,硬是熬过了一个长达五小时的开胸手术。
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绿色的无菌手术服里自己贴身的衣物已经湿掉了一大片,在后背那里,汗湿的。
朱宁做他的一助,全程没看出他有任何的不妥,下了台,才发觉他不太对劲,因为皮肤白,眼眶红得格外显眼,那冷淡气质下,竟泛着细微的可怜意味。
她追出去,从身后拍了下他的肩膀,轻声问,“师兄,你没事吧?”
乔琰缓了下,脱掉无菌衣帽,摇头回道:“没事。”声音是哑的,喉咙烧灼得疼痛,头也痛。
并没有什么大碍,不然他也不敢上手术台。
两个人一同回病房的时候,朱宁从护士那里要来一个体温枪,对着乔琰的额头滴了一下。
三十八度半,她惊呼,“真的发烧了,师兄你怎么不早说。要不要我替你挂个号,去拿点儿药?”
乔琰摇摇头,“明天我休息,不用麻烦了。”
意思是熬到下班。
他戴上口罩,抬步去了办公室。主任把这周排班表打印出来,提醒他看一眼,他“嗯”了声,默默过去看了一眼,记下自己排班的时候,脑海里闪过的,是要不要给昭昭一份。
她说,最近都在医院。
沉默片刻,他想,算了。
于是昭昭第二天去找他,果然扑了个空。
朱宁从门诊回来,在护士站看见她,解释道,“乔医生今天休息,他没跟你说吗?”
昭昭摇摇头,“我没问。”
不知怎么,从朱宁那里知道,总觉得有些微的不舒服。
“今天、还有明天,他都休息。”朱宁态度温和地告诉她,明明人很温柔来着。
昭昭为自己内心的狭隘而感到抱歉,道了声谢,“那就算了,我也没有什么事。”
“那,你忙吗?”朱宁看了眼时间,忽然问道。
昭昭不明所以,摇摇头,“我下午三点上班。”
“那还早,”朱宁笑了笑,“一起吃个饭?我请你。”
昭昭一时没想到拒绝的说辞,最后只好“哦”了声。
“等我一下,我把工作服脱了。”她说,快步退着去了更衣室。
朱宁开车带昭昭去了旁边一个商场附近,征询她意见后,带她去吃了日料。
两个人奢侈地要了一个豪华的大包厢,屏风后,还有人在弹琴。环境清雅,适合谈话。
“我在学校的时候,师兄很照顾我,我一直想请他吃饭,可惜约不到他。报答无门,所以就想着,请你也是一样的。”朱宁替她倒了水,笑道:“别见怪,我一直看他一个人,你是我第一个见到的——他身边亲近的人。”
一个冒着暴雪接乔琰下飞机,可以拥抱他,给他系围巾……的人。
“他的确,有些孤僻,而且慢热。”昭昭深有感触,“相处久了就好了。”
说完,又懊悔,跟她说这些干嘛。
朱宁似乎很有兴趣,“你和他,是堂表兄妹?”
“都不是,我妈妈和他妈妈是闺蜜。”
朱宁惊讶,“那就是青梅竹马喽?”
她忽然想起,那天乔琰忽然叫住她,她脸上立马漾开笑意,“师兄叫我有事?”乔琰回她,“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昭昭最近在新住院楼那边的剧组工作,我把你的号码给她了,让她找不到我的时候可以联系你,会打扰到你吗?”“不会。”她说,笑得有些牵强。
“那先谢谢你了。”
不知怎么,她的第一反应是,昭昭不会打电话给她的。
这一刻,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会那样想了。
本来三点开工,因为一场暴雨临时改拍别的戏,提前了。
于是饭吃到一半,昭昭很抱歉地说:“我得先走了,临时的工作通知。真不好意思,今天我请你好了。”她去前台结了账,匆匆离开。
昭昭打了辆车,到片场的时候,演员已经就位,在上妆了,好在没有耽误事。钱钱把工具包递给她,两个人临时翻通告单,看看需要准备什么。
钱钱跟过几个剧组,昭昭却是第一次,看什么都新奇。这场雨戏是在户外,一场车祸救护的戏,妆效是特化组做的,大面积的车祸伤口,被雨水泡过后呈现的效果,这些在剧组开拍前,都已经全部做过讨论和实验了,昭昭不由惊叹,“这也太厉害了吧!”
“导演龟毛,特化组长也是龟毛,所以自然是精益求精。”钱钱远远地看自己偶像,笑得花痴异常,“我男神多久不拍戏了,何况是电视剧,不是高精制作,怎么请得动他。”
两个人忙到四点钟,才有机会喘口气,凑在一起闲聊两句。提起朱宁,钱钱难得激动,“靠,我怎么觉得她在拐弯抹角地跟你打听你乔琰哥哥呢?”
昭昭细细回想了一遍吃饭的细节,当时就觉得有些怪怪的,钱钱这么一提醒,仿佛醍醐灌顶。
“她喜欢乔琰?”
“八成。”钱钱啧啧两声,“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你倒好,还跟人去吃饭。真是和谐。”
“我又不知道。”
她更不知道的是,乔琰竟然生病了,还是从道具组的小姑娘那里听到的,说是昨天就生病了,硬生生扛了个大手术。那些小姑娘向来八卦,尤其爱八卦帅哥。
昭昭当下打了电话,只是好几通,乔琰都没接。
于是一个下午她都在担心中度过,生怕他出什么事,他自己一个人在家,都没有人能照顾他。
病来如山倒,乔琰吃了药睡了,本来烧退了大半,晚上的时候,却又卷土重来。
头昏沉沉的,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给自己重新量体温。
倒了杯热水捧在手里,回想起上一次生病,似乎还是去年,趴在卧室里,生生躺了一天一夜,硬生生熬过去的。
仿佛又回到小时候,生了病,不敢说话,夜里呼出一阵一阵热气,灼热得仿佛要***,闭上眼的时候,眼皮都烫得惊人,根本睡不着。脑海里,根本没有看病的概念,只知道,生了病就会挨打,所以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
后来,去福利院,夜里不敢睡觉,但依旧不敢开口,每个夜晚,听着房间里其他小朋友呼呼大睡的声音,一个人攥着拳头盯着天花板,直到窗外天亮,然后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来。
门铃响了,打断了他的回忆,他如今已经很少回忆起那时候的事情了,就算想起,也不会再有窒息的感觉。
却还是会心有余悸。
他起了身,从可视屏看门外来客,暴雨如注,撑着伞的人抬头看镜头,努力让里面的人能看清脸。
“师兄,我来给你送药。”门开的时候,朱宁把手里的袋子提起来给他看,微笑:“有点儿担心你,电话打不通,就想来碰碰运气,看你在不在。一下班就过来了,还没吃饭呢!你上次说你自己在家做饭,应该有食材吧?我做饭给你吃好了。”
说着,朱宁抬手去探他额头。
“我没事。”他说,侧身让开了她的手,“刚量过,没事。”
他沉默片刻,听着外面瓢泼似的大雨,侧身让道:“进来吧!”
昭昭心急如焚,一收工,顾不得旁的,提了背包往外跑,钱钱追出来,问她干嘛,她说:“我打不通乔琰电话,去看看他,他生病了自己在家。”
钱钱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调侃她,“看把你心疼的。”
昭昭按了门铃,没人来开,灯亮着,她有些担心,就直接输入密码进去了。从小到大,这里就像她第二个家一样,向来是出入自由。
进去的时候,浑身上下都**的,看起来很是狼狈。
厨房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原来是在做饭,所以没听见?她倒是松了口气,还能做饭,应该没什么大碍。
“雨下太大了。”昭昭扬声冲里面说话,埋怨天气,“我出来的时候,明明……”快要雨停了。
后半段,咽在了喉咙里,朱宁戴着围裙,手里提着锅铲从厨房走出来。看见她,表情惊讶,“昭昭?”
昭昭把鞋子换了,再抬头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朱宁姐,来探病?”
朱宁似乎有些尴尬,或者紧张,点点头,磕磕绊绊说:“我,来看看师兄,就是……啊,顺便给他弄点吃的。”
“哦,”昭昭点头,“辛苦你了。乔琰呢?”昭昭觉得,自己脸上的笑一定特别僵,因为很难受,就好像,从小到大,自己心爱的东西,忽然被人拿走了一样。
“我让他去休息一会儿,应该在睡觉。”朱宁的脸都红透了,尴尬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