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李玄竟要做什么,都越不过李大将军。
父子伦常的孝道,李玄竟不能枉顾。
毕竟虽说李大将军偏心了些,甚至也会拿儿子当棋子为陇西李氏这个家族谋得荣光。可除此之外,素日里的李大将军为父的职责还是尽到的。
万事做的皆极好,挑不出差错的父亲不多,李大将军这样的有些诟病, 却在大多数时候又尽到职责的父亲占了绝大部分。
这样的父亲他自然不能枉顾。不似季世子那个人尽皆知的混账爹,枉顾一番,众人也只会拍手叫好。
“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嫂又怎会惹了那位姜四小姐生气?”李玄竟问李大夫人。
李大夫人将赏花宴上的事情说了一遍,摊手同李玄竟细细解释了起来:“她自己想找我的不快,先借同融安县主游芙蓉园的事压我一头,而后又在赏花宴上发作我的客人,想下我的脸。千算万算,却没想到挑了颗硬茬子, 踢到铁板了!”
李大夫人心里实在是畅快:“你爹那个连娘为你择妇的宴上都要安排自己人的人,这一句话他面上再如何的道‘无妨’,其实心里都膈应的很!”
李大将军不管是为人父还是为陇西李氏的族长又或者是陇西军的掌舵者,这几个身份都让李大将军处于绝对掌控的地位。这么多年,他早已对一切事物都养成了掌控的习惯。
如此万事都要掌控于手的人对姜四小姐提及的事怎的会不在意?
“在他看来,陇西军是他的,也是属意交给长子的,可什么时候交却是他说了算的。”李大夫人说道,“去岁安排的军规改制本也是他自己默许为你那大哥立威用的,眼下怕是他自己都要膈应了,唯恐你大哥生出什么过早取而代之的想法。”
自古至今,想逼君父退位的太子可不在少数,李大将军这一膈应,怕是要反手压制李大公子了。
“这是个好机会,爹为打压大哥必会扶持于我。”李玄竟看的很是透彻, 他对李大夫人说道, “虽然未必是有意的,可姜四小姐确实帮了我大忙。”
李大夫人听明白了,点了下头开口问他:“所以, 你对姜四小姐可满意?”
李玄竟当即点头,顿了顿,不忘对李大夫人说道:“听娘说来,她当是个心思玲珑的女子,娘真要上门求娶,怕是要真诚些,最好将我家的情况如实告知。”
“这是自然。”李大夫人“嗯”了一声,却再次迟疑了一下,忍不住再次开口问他,“玄竟我儿,虽然娘也不觉得我儿是那等粗鄙肤浅之人,可娘还是要同你说清楚了:那姜四小姐外表模样同外头传的一个样,到时候你若是娶了,走出去,怕是少不得受他人的打量和取笑。你且想清楚了,娘再替你去娶亲。”
莫要小瞧外人的眼光,夫妻走出去便是一体,她可以想象的到来日他夫妻走出去被人指点的情形了,这世间德行之上做到无可指摘的毕竟少数,多是见此情形会耻笑他夫妻的外人。
还当娘担心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个事。李玄竟笑了, 说道:“娘放心,我既是决定了,便是带着万分的诚意求娶的。这事若是成了,我必会敬重于她,往后我二人不说琴瑟和谐,至少也能相敬如宾。”
李大夫人认真看着儿子脸上的表情,见他面上神情不似作假,这才点头,开口道:“如此,娘便想办法替你把这个贤妻娶来。”
只是才说罢这话,李大夫人却突地“不对”了一声,垂眸沉思了起来,半晌之后,她道:“等等,此事怕是要你爹出面了。”
那位姜四小姐眼下嫡系的长辈只东平伯一个,依着东平伯宠女如命的性子,她的婚事,那位东平伯必然会亲自过问。
如此……
“玄竟,要去寻东平伯商量亲事,娘怕是不行,得寻你爹去!”
李玄竟原先倒也没有注意这一茬,毕竟他同李大夫人先时的注意力都放在姜四小姐本人的身上了。
此时记起姜四小姐家中的状况,这才想到确实要找东平伯商量此事。
如此,只有请李大将军出面了。
“这件事……怕是麻烦了。”李大夫人发起愁来,“今日让你爹对你大哥、大嫂生了忌惮,是因为说话的姜四小姐同咱们家没关系。若是这个时候,我二人去同你爹说相中了姜四小姐,你爹必然会怀疑我二人同姜四小姐串通一气,故意撺掇姜四小姐说了今日这一通话来。”
若是如此,整件事就不对了,以李大将军的性子,必然又会开始质疑起他二人来。
李大夫人越想越觉得事情棘手:接二连三丢了两门亲事也就算了,眼下好不容易相中了一个姑娘,那姑娘还不曾有婚约在身,可……
李大夫人重重的叹了口气,无奈苦笑着摇了摇头。
李玄竟闻言却没有如李大夫人一般苦恼,只是垂眸若有所思了起来。
片刻之后,他忽地笑道:“其实……这件事或许还当真不用你我二人发愁,爹也未必不会选中姜四小姐。”
什么意思?李大夫人惊讶之下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她为玄竟考虑婚事考虑的是对玄竟本身有利,而李大将军不一样。自己的枕边人是怎么想的,她再清楚不过了。枕边人考虑的是陇西李氏的利益,而未必对玄竟有利。
两个人连考虑的目的都不同,又怎会选中同一个人?
“原先,爹未必会想到姜四小姐,可今日这一遭,姜四小姐在爹那里过了眼,爹必然会看到这个人。”李玄竟笑着对李大夫人解释道,“爹对大哥有了忌惮,可又不想动摇大哥的根基,必然想要放根刺在大哥大嫂面前提醒提醒。”
眼下,还有哪根刺能比姜四小姐更能刺的李大公子夫妇战战兢兢的呢?
这当然不是主要原因。
“东平伯眼下在为陛下查贪污大案,前两日,那杜家又是他亲自负责抄的家。以往,杜家同戚家关系不错,否则也不会互为连襟了。爹是个谨慎的人,虽说杜家获罪未牵连戚家,可多少都是有些关系的。再者大嫂又姓戚,这等情况下,有什么比再娶个办案官员的女儿,抵一下戚家的关系,更能洗清楚李家嫌疑的呢?”
一句话说的李大夫人忍不住一愣,虽说这些话初听闻时不可不谓之震撼,可……细想一番,李大夫人觉得似乎也没什么错。
“所以,且先等等。我若是没有猜错的话,这两日爹应当便会将我叫过去问姜四小姐之事了。”李玄竟笑着说道,“我倒是恰巧可以借着这个时机应下来,做个为父命是从的乖儿子。”
这话李玄竟是笑着说的,可李大夫人看着含笑开口的李玄竟,不知怎的,心里头有些莫名的酸涩。
那个做爹的心里头筹谋划策都是为了李家,何曾为玄竟这个儿子日子过的好不好打算过了?
现实比李玄竟猜的还要更快些,第二日一早,李大将军便将他叫去了书房说起了他的婚事。
“那姜四小姐心思玲珑,明秀通慧,又是东平伯的独女。冤家宜解不宜结,若是能与东平伯府结亲,往后姜四小姐同你大嫂成了连襟,昨日之事便也只是个玩笑罢了!”
玩笑?从儿子口中听到李大将军的说法,李大夫人忍不住想笑,她抿了抿唇,脸上浮现出一丝冷意:“还玩笑?还没结亲已经闹成这样了,戚氏又不是什么大方的人。往后这连襟不闹个鸡犬不宁才怪了!”
虽是她相中的人,可她此时倒是宁愿李大将军挑三拣四的,至少,那样代表枕边人还有几分是为儿子打算的。
可事实是没有,一点都没有。
自己母亲心中的愤懑李玄竟自是知晓的,他安抚了一番李大夫人之后,淡淡道:“无妨。既生在陇西李家,要无欲无求的长大便是不可能的。爹怎么想的不重要,过程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眼下,这个结果正是他们所求的。
“所以我道任凭父亲做主。”李玄竟说到这里,起身,对李大夫人郑重的抄手施了一礼,说道,“过后之事怕是少不得麻烦母亲了。”
李大夫人看了他一眼,道:“放心,娘省得。”顿了一顿,她又冷哼,“这亲事娘定会帮你办的漂漂亮亮的。”
前头早亡的李大夫人出身寻常,继子娶妻时丈夫补贴了不少。可对于玄竟……她实在不敢期望。
既然如此,那便……都由她来好了。陇西皇商薄氏家里旁的没有,银钱还是不会缺的。
看着娘抿唇冷哼的表情,李玄竟叹了口气,却也没有再劝。
继母难为!这些年娘亲遇到的麻烦他都看在眼里。动了动唇,本想劝什么,可话到嘴边,李玄竟还是将话尽数吞了下去。
许诺和放话这种事说出来也用处不大,什么都比不了真正做出一番成就来来得强。
……
……
姜韶颜并不知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