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7章
而当野利阿罗努力地看清楚了那些正在整队准备进攻的宋军之后,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
视线之内,至少有数千名披挂着当初曾经披挂在那只大宋铁骑身上的那种精良铠甲的步卒。
“至少有五千,宋军已经奢侈到这样精良的铠甲,都可以配给到他们的步兵身上了吗?”站在野利阿罗身畔的一名同伴,喃喃地自言自语道。
野利阿罗的瞳孔不由得一缩,下一刻霍然转身,厉声喝道。“派人去传令嵬名当,让他率领铁鹞子赶过来,如果他敢再找理由推三阻四,我要他的脑袋!”
身边的一名将领大声领命,然后然后率领着身边的亲兵下了寨墙,翻身跃上马背,打马朝着那位于阵营最后方的铁鹞子大营赶去。
“击鼓!前进!”随着种师道的厉喝声,数十面战鼓在近百名壮汉的奋力敲击之下,鼓声犹如惊雷一般响彻天地。
而披挂着明光铮亮的四千余元祐甲兵一手持盾,一手举着火把,那耀眼的光亮,几乎让人以为那是一面光明之湖,正在缓缓地移动着。
而在他们军阵后方二十步处,则是整整八千元祐弩兵,沉默而又安静地跟随着这四千余诱人眼球的元祐甲兵向前,向前。
山梁是一道缓缓斜上的缓坡,十分不利于人马的突击。而且进攻方处于是仰攻状态,对于攻方十分不利。
但是现在,有了漆黑的夜色掩护,再加上那四千银光铮亮的元祐甲兵几乎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反倒让所有人都忽略了那八千拥有着可怕的远程杀伤力的元祐弩兵。
野利阿罗脸色铁青地看着那数千元祐甲兵的接近,对于这样坚固的铁甲,不论是西夏人,还是宋人,都没有太好的办法,所能够做的,更多是利用重武器,或者是钝武器去砸击。
而过去,宋人的铁甲,西夏人的镔铁刀是可以劈裂,可是,这种元祐甲,根本就不是锐器能够解决得掉的。
之前,双方的骑兵的对撞中,不少善射的骑手,用他们的生命和鲜血证明了,这种宋朝的铁甲,对于弓箭有着难以相信的防御力。
唯一能够与之匹敌的,只有一种,那就是同样披挂着坚固重甲的西夏铁鹞子。虽然野利家也有披挂着西夏瘊子甲的精锐,但是,那可是野利家的老本,不过三千余人,他可不想把野利家的老本都给葬送掉。
“放箭!”伴随着军官们的厉声高喝,还有校正的火箭划过了长空,砸落在那些迈着整齐的步伐坚决向前的宋军身上,然后能够很明显的看到,校正射程的那十余根火箭,除了透过人隙扎在地面上的之外。
其余的火箭,都要么被崩飞,要么弹开,然后,数千张弓张开,箭雨犹如瓢泼一般撒下。
可是,野利阿罗那灵敏得不逊色于麋鹿的耳朵里边,却没能听到一声惨叫与哀嚎,仿佛,这场可怕的矢雨,对于这些披挂着精良重甲的宋军而言,仅仅只是一场毫不起眼的大雨……
“勃那,你给我再去催促一下,嵬名当那条老狗要是不来,我野利阿罗就亲自去请他。”野利阿罗转过了头来,朝着另外一名将领厉声喝道。
看到此人飞快地打马而去,野利阿罗愤愤地继续望向前方。当第三轮箭雨落下的瞬间,野利阿罗却突然听到了一阵奇怪而又极为熟悉的机括声,密集得就好像是千万只硕鼠正刚好啃断了树根。
“弩,注意敌弩!”无数经久战阵的老兵顿时勃然色变,纷纷努力地贴在那单薄而又满是缝隙的寨墙上,然后凭借着那些简陋的木盾阻拦着。
但是很快,当那犀利的弩矢抵达之后,一声声脆响,原木的炸裂声,弩矢入肉声,以及将士们的惨叫与哀嚎此起彼伏。
“后面,他们的后面,射手,全力抛射……”
“混帐,宋军的铁甲兵上来了,还不快点,射他们!难道你们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冲到寨墙低下吗?!”
一股子慌乱,渐渐地在野利氏守军的心中蔓延开来,而命令的反复,了让那些士卒渐渐地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此刻,正在大声的咆哮着激励着士气的野利阿罗被人狠狠地拽住。回过了头来一声,却是最开始和之后被自己委派去让嵬名当率领铁鹞子赶来的那两名将领。
看到了两人那惨白的脸色,野利阿罗魁梧的身形不禁微微摇晃,然后一把死死地揪住了身边亲兵的胳膊,这才站稳。
然后再也顾不上指挥大军,而是径直跳下了寨墙,朝着远处走去。距离寨墙三十步处,野利阿罗站定,血红的双眼,恶狠狠地瞪着跟前这两人,最终目光落在了其中一人身上。“勃那,我让你去找来的援军在哪里?”
野利勃那直接就跪倒在地,声音忍不住透着呜咽与绝望。“伯父,没有援军,嵬名当那个老狗,已经逃了,带着我大夏最精锐的铁鹞子逃了,扔下了数十名伤兵,就那么没有一点党项人骨气的跑了……”
野利阿罗愣愣地看着拜倒在跟前的侄儿,愣了半天,表情一阵抽搐。“跑了?我西夏最悍不畏死,声名赫赫的铁鹞子?他们跑了?哈哈……真是个天大的笑话。我们整个野利家都快要变成西夏的笑话了是……”
不远处的厮杀声越发地显得激烈起来,听着那些熟悉的儿郎们临死之前的哀嚎声,还有那脆弱的寨墙在双方的争夺中发着的崩裂声响。
野利阿罗的表情越发地显得绝望。
“伯父,现在下令撤,野利家的勇士,不能就这么白白的全部葬送在这里,我们已经付出了五千条人命,却只换来这样的结果,难道您想要眼睁睁的看着我野利家的儿郎们都死在这道山梁上吗?!”野利勃那看到伯父那副模样,不由得厉声喝道。
“撤,往哪撤?就真是真的撤了,小梁后那个贱人能放过我们野利家吗?”
野利勃站起了身来,压低了声音在野利阿罗的耳朵边道。“我们是去追击临阵脱逃的嵬名当,身为铁鹞子的统帅,不遵号令,擅自背军而逃……”
“嵬名当,对,嵬名当那条老狗,我一定要亲手扒了你的皮。”野利阿罗终于被侄儿激起了复仇的怒火。
或者说,终于找到了一个名正言顺,逃离这个必死战场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