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不对……”高滔滔拒绝了徐得功的建议之后,眉头却仍旧紧成一团,半晌之后略略一松。“官家是哀家打小看大的,虽然是有些小心思,可是又怎么可能会做得这么丝丝入扣,先是借王洋之手,煞了旧党的气焰,之后又用那恩科,来收拢群臣乃至天下士子的人心……”
“这等手段,岂是他个半大孩子能够做得出来的。”太皇太后从一开始迟疑的自言自语,到最后则变成了笃定的肯定句。
“娘娘的意思莫非是说,陛下的身边有小人作祟?”徐得功不由得心有揣揣地问道。
这话让高滔滔的眉头不由得一皱,看了一眼那徐得功,看到了高滔滔那没有一丝一毫情绪的目光,徐得功不禁心中一寒,赶紧跪倒在地。
“起来,到底是小人作崇,还是有智者伴驾,在真相未明之前,切切不可乱下论断,官家是哀家看着长大的,虽说喜欢使小性子,可是其秉性,却如先帝一般,眼光也不会太差才是……”
听到了这话,徐得功这才小心翼翼地爬了起来,然后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娘娘说得极是,老奴是不该多嘴,这样的事情,也不是老奴该吱声的。”
“想不到啊,官家哪怕是增了这一岁,也还是个半大小子,可是这场寿宴,却是给哀家也提了个醒,虽然还是半大小子,可是终究他在慢慢的长大,总有一天,会跟先帝一般……”
高滔滔的目光不禁显得有些迷茫起来,莫非,大宋王朝目前的安稳局面,又会随着自己的老去,天子的成长而又开始动荡不安不成?
突然感觉到了一阵晕眩的高滔滔无奈地倚在了那软榻之上,沉吟良久之后,这才缓缓言道。“那个王洋,到底是何等样人,区区弱冠之龄而已,怎么偏偏这几个月来就一直老在哀家的耳朵边晃悠……”
这个问题,怕是谁也没有答案,或者,只有自己亲眼看到的那一刻才能知道真相,高滔滔下意识地扬起了眉头。“得功……”
“老奴在,娘娘有何吩咐?”徐得功赶紧凑到了跟前,毕恭毕敬地道。
“着人去传那王巫山过来,哀家想见一见,看看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徐得功刚刚领命转身要走,却又被那太皇太后给唤住。“慢着,罢了……”
“娘娘,他一个小小的平头老百姓,您自然是想见就见,为何……”徐得功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
“今日那王洋向官家进献了那元祐印刷术,现在正是诸人瞩目之时,哀家何必去凑那个趣。”
“等过些时日再说……”说到了这,高滔滔抬起了手来轻轻地摆了摆。徐得功赶紧朝着高滔滔一礼之后,招呼着那些侍候的侍女宦官们悄然地远离了太皇太后高滔滔。
留给这位向来喜静的太皇太后一个安静的空间,而高滔滔的眼中,满满尽是疲惫与疑惑之色,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站在了天子的身后。
而这些招数,不仅仅只是谋略,更有要胆略,最重要的是,必须要有干货,例如那个元祐印刷术,就是一件了不得的干货。
干货越牛逼,对于赵挺之,对于旧党而言,形成的对比就越鲜明。
而这个王洋王巫山,当你觉得他已经被驱逐出了视线之外后,居然又坚强地窜了出来不停的得瑟,着实是让高滔滔这位大宋的太皇太后都有些无可奈何。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就那么……总之,高滔滔过去对于王洋,就如同高高在上的神仙,俯瞰地面上的蚂蚁。
别说是什么名满东京汴梁的才子,别提什么中秋文会的魁首,这些在高滔滔的眼中,实在是不值得一提,大宋才智之士何止千百万。
中秋文会魁首年年都有,哪怕是这小子又弄出一曲让人称颂的《千手观音》,那也只不过是让高滔滔觉得有些好奇罢了。
可是之后,被拒于考院之外,而后,又入读了那太学,再后来,一个绝联出手,引得国子监诸学轰动。
而之后,其又成为了那场直过两百名太学学子与国子学学子斗殴的主凶之一。这个时候,高滔滔对于王洋的感观,更多的是一种轻蔑而已。
而之后,那起大规模群体性斗殴事件还没过去多久,这家伙毫不知道收敛的又捣腾出事情来了,把那赵挺之的儿子给悬挂在那国子学门楼上,让那赵明诚还有赵挺之父子几乎成为了国子监诸学的笑柄。
虽然之后查明,起因是那赵明诚因昔日两人之间的旧怨,想着办法驱使地痞流氓意欲将王洋暴打一顿之后悬挂太学门楼之上让其成为太学的笑柄。
结果被王洋此人查觉,反倒把那赵明诚给挂到了国子学的门楼子上。这样的事情虽然不大,但终究影响不好。但是,太皇太后高滔滔自认自己算是处事公允的。
没有像那些群起而攻之的旧党重臣们所想的那般将王洋一棒子打死。更像是看到了一只小爬虫落在了脚背上,自己没有一脚踩死而是轻轻将其抖落在一旁,已经算得上是十分的仁慈。
但是现如今看起来,自己似乎真的小看了这个王洋王巫山,不说其他,只说这元祐印刷术,只要是真的能够将过去的印刷术的成本降低个两到三成,怕是这史书之上,都会给他留上一笔。
若真是像大殿之上所言的能够降低将近七成的人力物力,那这元祐印刷术,还有他王洋王巫山之名,必将会像那蔡伦与蔡侯纸一般,足以在史书之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以说,这样的王洋,哪怕是高滔滔过去对于满满是恶感,此刻也得强忍着恶意,给他一笔与其功勋相匹配的赏赐,以向天下昭示大宋皇家对于士子阶层的尊重和支持态度。
更何况高滔滔对于王洋过去只是觉得这小子有些特能闹腾,并没有什么恶感,再加上元祐印刷术这个称谓,让高滔滔一开始倒是没有在意,可眼下却又琢磨出了一丝味道来。
是啊,虽然元祐是官家的年号,但是这个年号是谁给起来,还不是自己这个老婆子垂帘听政之后定下来的。
甭管这个元祐印刷术的称谓是那王洋别有用心讨好天子也罢,还是有其他想法,元祐这个称谓,连带让高滔滔也不禁脸上与荣有焉。
看来,的确是该寻个时机见一见这位才华横溢,却不知秉性的年轻才子。看其人,观其行,高滔滔对于自己的这双招子以及识人之明,还是相当自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