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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力这撞的可不轻,生生把人猪食缸给撞裂了,正中那部位直接凹碎了,里面的猪食水溅了他一脸。
黑灯瞎火,慌不择路,真是难为这位千总爷了。
“扑你个老母,老子又不是欠钱不还,深更半夜摸上来,你们江南佬都是喜贝,莫得个欺人太甚!…扑你姨,扑你父,扑领祖…”
到底是做千总的,王大力从地上爬起,一边揉脑袋一边就破口骂了起来。
这叫人倒架不倒。
喝骂声把院子里的主人家给惊动了,不过江南人怕事胆小,听着这动静也不敢出来瞧。只当是附近无赖子亦或水营的穷鬼们在打架鬼混。
魏公公那头见着目标能爬起来,还能骂人,顿时放下心来,也是欢喜,要知这千总刚才那一摔可把他老人家吓的不轻。
公公他大半夜过来是求才若渴,是要走中下层路线,曲线出海来着,这要是把人才吓的撞死了,到哪说理去。
“王千总,你看我是谁?”
郑铎把灯笼提过去,在自个脸上晃了晃。
“你个老母…”王大力正疼着,脱口就要骂,不过看对方眼熟,不由怔了下,迟疑道:“郑二爷?”
“是我,是我。”
郑铎哈哈一笑,中午时他带人在水营附近闲逛时,可是请过带了几个手下在酒铺赊酒喝的王千总。
“早知是你,我跑个什么劲。”
王大力一脸没好气,他真个是叫吓死了。江南佬下手可毒,一点面子也不给他这千总,要叫他们捉住,少不得又是一顿打。
“你说的那事不成,这事我做不了主,得管营游击拍板才行。”王大力说话时正在穿衣服,刚才冲出来急,他浑身上下就着了个裤衩。
郑铎笑了笑:“先不提这事,来来,千总,我给你介绍下我家公子。”
“你家公子?”
王大力顺着郑铎目光看去,发现巷口站着几个人。白日这姓郑的找他,是想请他帮忙用水营的船运些货到福建去,这事是好事,有油水,可是王大力没敢应。
因为,海运这块都叫那些大老爷捏在手里,水营根本参与不得。要叫江南佬知道他王大力胆敢偷偷运货,只怕邓总兵复生也救不得他。
魏公公过来时特意整理了下着装,显得很有风度。
“这位是我家公子,听闻千总英雄了得,特地来拜访的。”郑铎恭敬的在边上介绍道。
王大力借着灯笼光打量了眼魏公公,没觉这位哪里像公子哥了,看着倒像是家里有钱,初出茅庐的嫩雏。
难怪这姓郑的找到自己门上,这主事的如此年轻,不晓得好歹啊。想做海上生意,不拜那些大人物的码头,江南也好,浙江也好,福建广东也好,你就是家财万贯,都别想染指海贸一分。
“早先听郑铎说千总英雄了得,方才一见,真是身手了得啊!”魏公公一脸敬佩,就王大力刚才冲出翻墙的身手,他老人家做不到。
王大力老脸一红,这年轻公子哥真是不会说话,方才那能叫身手了得么。不过好在他也是个豁达人,没往心里去,嘴一咧就道了句:“老子当然身手了得,早些年跟着左都督去辽东,那建州的女真都督都是老子救的呢。”
“呃?”
魏公公吃了一惊,左都督是邓子龙死后朝廷给追封的,那救建州女真都督又是怎么回事。
王大力见这年轻公子哥一脸惊讶的样子,很是不快:“怎的,你不信?”
“信,信!”
魏公公连忙点头,他是真信,因为他想起件事来。据说邓子龙在辽东真救过奴尔哈赤一命,后来伪清给邓将军盖庙,顺治那会还亲自在宫内祭祀过邓子龙呢。
怎么救的,因为什么,史料记载很少。但显然,这位王千总参与过其中,日后得问个明白,也好解开这桩迷案。
“行了,你们也不用在我这耽搁了,营中的事我做不了主,我虽是个千总,但没有上头的命令,莫说一船货了,就是半箱货我都做不了主的。”王大力说的是实话,他不是不想挣这钱,奈何知道这钱得拿命来挣。
郑铎笑道:“这事且不提,我家公子想先请千总去喝酒如何?”
“酒就不喝了,头疼。”王大力摆摆手,经这一闹,脑袋都肿个大包,哪有心情喝什么酒。
魏公公眼珠子一转:“要不,去找家场子赌几把?”
“赌几把?”
王大力揉脑袋的手停在了额头,精神头一振,然而很快耷拉下来,嘟囔一句:“不赌了,最近手气不好。”
这话潜台词实际是没钱。
“哎,玩几把嘛。都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赌桌之上见真情。”魏公公自来熟的就上前扯着王大力,很是热情。
王大力甚是窘迫,无奈道明他身上没钱。
“千总没钱,我有钱啊。”
魏公公开怀大笑。
王大力眼神怪怪,似是想说你有钱关我什么事。他这人还是好赖分明的,自家好赌欠债是自家的事,旁人的钱再多他都不红眼。
“公子有那雅兴,自去便可,我这明儿一早还得回营,就不陪公子了。”
王大力心里痒痒,可尚有些理智,知道没事献殷勤肯定没好事。对方所求实不是他能办到的,这火坑最好莫要跳。
魏公公哪能放他走,朝郑铎一个眼色示意,后者不由分说上前就拽王大力,说什么他们是外乡人,地不熟,想玩几手也寻不到地,还劳千总带个路。
“小玩玩而矣,千总就是不玩,在边上指点我家公子一二也可。”郑铎也会说话。
“这个…”
王大力很是犹豫,他也是有些日子没去玩了。
郑铎趁势道:“千总就给我家公子一个面子,买卖不成仁义在,这回谈不拢,未免下回就做不成。”
“那就,给你们带个路?”
王大力终是没能按住心头的痒痒,勉强同意下来。待见着魏公公和手下骑来的那些马,他眼睛一亮,赞了声:“这些马不错。”
“家里花钱打边关买的,千总要是喜欢,回头送你一匹。”魏公公很大方,询问王千总是否会骑马,会的话就匀一匹代步。
“公子客气了,马是不敢要的,骑一下倒成。”
王大力知道的最近赌场离这也有几里地,所以也没客气翻身上马,带着众人奔了过去。
结果到地方之后发现这家赌档竟然没做生意,正寻思着去哪家才好,就见那公子哥带人去了街尾另一家。
“千总大人?”郑铎见王大力没跟上,很是奇怪。
“那家…我欠些钱。”王大力讪笑一声。
“无妨,千总尽管去便是,凡事有我家公子。”
郑铎说完,根本不给对方拒绝机会,伸手去拉王大力的座骑。王大力在马上似想挣扎,但最终却还是低着头同去了。
到了那家赌场外,就见灯火通明,客人进出很多。这家赌场上下两层楼,底下有场,上面也有场,里面吆喝声不断,再见那守门的打手一点也不怕人的样子,就知这赌场定是此间混得开的。
魏公公从马上翻身下来,赌场的人也不来迎客,这是行规,客人愿进就进,不愿进便不进,赌场中人绝不拉客。
守门的也是见多不学好的公子哥来赌,瞟了魏公公几人一眼便自顾聊天去。待发现后面跟上来的王大力时,其中一人顿时笑了起来,然后朝王大力喊了声:“什么风把千总大人给吹过来了?怎么着,大人这是有钱了?若是有钱的话,能不能把前头的旧账清清,省得小的们再到水营跑一趟。”
王大力身上哪有什么钱,尴尬的看着那守门的,正想开口说他不是来赌的,就见那年轻公子哥摸出了银锭子扔了过去。
“千总大人是本公子请来的客人,今儿的开销都是本公子的,先头的旧账算本公子的。”魏公公说完这话,扭头吩咐小田一声,“等会把千总大人的欠账结了。”
“有公子这话就行!”
守门的打手拿着银锭乐开了花,再看王大力,也是客人里面请的神情。
王大力甚是讪讪,既知这样不好,可不知为何心里又有几分期待。那感觉就跟摸牌下注等着翻牌差不多。
魏公公能够理解王千总的心理想法,因为他老人家于此道也曾沉迷过。当下也不说什么,热情的拉过千总大人便往里面走去。
这一楼有几张桌,围的人不少,正赌的起劲。
魏公公扫了眼,发现只赌三种。
一是赌单双,一是赌大小。
单双是拿围棋子来赌,以尺划棋,是单是双一眼分明。
大小则是拿碗盖三骰子,由色子所加得大小,赌时博头摇一摇放下,然后赌客下注是大是小,买定离手就开碗。
这两种赌法最是简单分明,另一种则是鱼虾蟹,稍微复杂点,但大同小异。
楼上赌什么,魏公公没上去瞧,不过估计比下面的要高级点。他老人家没兴趣上去开包间,做VIP,笑着与身边一颗心叫这赌场气氛弄得痒痒的王大力说就在下面玩玩。
“公子请便,我…我看看,看看。”
王大力心知这年轻公子哥是在花钱买自己的好,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转身回去,可没来由的就是下不了那决心。
“那就玩玩大小。”
魏公公朝一张台子一指,示意王千总与他去瞧瞧。
王大力点了点头,陪这年轻公子哥走过去时,发现刚才守门的带人过来,那姓郑的随从与他们走到一边,看样子人家真是替自己还赌债了。
“区区小事,千总大人不必放在心上。”魏公公按着王千总肩膀坐了下去,然后将小田递过来的一小袋银锭子放在了他面前。
“我不太懂怎么玩,千总大人先露两手我瞧瞧。”
魏公公一脸真诚的同时带着让人十分亲切的笑容,他老人家平生最喜欢请人赌,请人快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