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里现在也是巴不得魏老二早点完事滚蛋,同时也怕这么多人聚集在三围子村容易出事,所以一大早,宋捕头就带着刑房还有弓捕社的人过来帮着维持秩序。
弓捕社类似乡兵,和京城坐铺的居民一样,都是百姓轮值,主要是配合衙门捕匪、灭火、以及防灾,性质跟后世民兵很像。
马厂杨老黑叫魏公公扒光衣服游街的事早传进了县里,衙门上下包括知县颜良在内竟是一个也不惊讶,实在是这事和沧州三元观灭门案相比,不值一提。
正如魏太监自己想的那般,肃宁县对于狗咬狗这种事,热见其成。不过这事也加深了县衙一干人等的印象,那就是魏老二能量很大,要不然他不可能动太仆寺的人。
其实颜良倒是想过来露个面,弥补一下魏老二对他的印象。但再一细想,他魏老二动太仆寺的人不要紧,兵部或许不能拿他怎样,但要给自己这个知县找麻烦却是简单不过。
这么一想,索性继续躲在衙门里喝茶,反正府里的吩咐他都照办了。退一万步讲,你知府陈伦晓得拍秉笔大珰的马屁,给魏老二一路照顾,可你怎么自个不来呢?
树要皮,人要脸。
颜良骨子里还是有几分圣贤子弟傲气的,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给人留下和阉寺交结的名声。
良臣不管县里怎么看这件事,反正他们也管不着,宋捕头带人过来帮忙维持确是好事,也提醒了他今天选兵存在重大疏漏。
这个疏漏,就是他魏公公身为主办方,明显缺乏组织经验。
甭管前世今生,上万人的聚集活动,你主办方事先都得有相应安排,确保活动不出问题。可到良臣这边倒好,直接立个牌子,其它事就不问了。
这能行?
要知道,今天来选兵的可不单是那四千多报名的,还有他们的家属,以及来看热闹的百姓,另外还有一大帮子趁机摆摊卖东西的小贩们。
说肃宁县全县为之一空,都跑来三围子村有点言过其辞,但要说河滩上的人少于万人,任谁都是不信的。
良臣的确疏忽了,现在河滩上满是人,三围子村也都是汹湧人潮,跟赶集似的,好不热闹!
一些后来看热闹的人实在是挤不上前去,索性爬到村里人的屋上头,或是爬到树上,时不时的就能听见村民的骂娘声。
县城那些做买卖的小贩们可能是事先商量过,看出了今日魏太监这里的商机,不约而同的在天还未亮时就将摊子摆了过来。此举,导致城里头不少人家中午竟然没菜下锅。
场面,就差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了。
良臣越看越不对劲,人真是太多了,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人聚在一处,就是在赫图阿拉那次黑脸老汉给他摆场子,也不过是四旗精锐数千骑兵而矣。
且那次人家是有组织,有纪律,有号令,而眼下他面对的是超过两万众的乌合之众。
周安和宋捕头他们也都担心,虽说都是良善百姓,但自古至今,人只要一多,肯定就会出事。
不消什么振臂一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就是人群中某人大喊一声“快逃命”,今日怕就能踩死上百人。
真要出了这种事,别说县里兜不住,就是你魏太监也休想脱身。
承平日久,朝廷对于人命看的很重。
匪徒别论,单说百姓,一地有超过十人以上的死亡案件,刑部和大理寺都得紧急派人前往查探,甚至于锦衣卫和东厂都得赶去。
事后,总有乌纱帽掉地,滚几颗人头下来也平常。
况上百人?
宋捕头眼皮直跳,很想劝说魏老二是不是宣布改期,然后分批挑选,这样就能避免出现重大伤亡事故。
良臣也想改期,但迟了,人都来了,这会宣布改期会有损他的威望,也会让百姓有困惑。
若是因此让报名参加的那些青壮打退堂鼓,肯定得不偿失的。
但怎么做才能确保不出事呢?
良臣前世连个学生活动都没办过,陡然就要处置涉及上万人的活动,实是急眼。
正迟疑时,七舅姥爷郭大风带着一帮家里的晚辈们过来,催问良臣为何还不开始的。
良臣直言人太多,他怕会出事。
郭大风听后却拍着胸脯说不会出事,让外甥孙赶紧开始,他老人家今天要给外甥孙掌眼呢。
接着又要良臣看看他带来的几个郭家晚辈如何,是不是能给赏个官做做,闹得良臣头大,很想踢这舅姥爷一脚,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终是忍了,寻了借口把这七癞子打发走。回首再看汹湧人潮,眉头紧皱,想了又想,让宋捕头赶紧派人到城里买绳子,然后又让周安派兵砍树做桩。小田那边则赶紧去找生石灰,又命两个飞虎兵队长马上将河滩岸畔的摆摊小贩全赶走。
众人不明所以,却都按着吩咐做了。
良臣也是照猫画虎了,前世多少也出去旅游过,见识过景点前的人员分流通道。再差,银行柜台前的桩子总知道。
他是想把靠近河面的地方清出来,用石灰划上线,专门用于选兵所在。然后从左到右划分二十排通道,每排都用数十米长的绳子系在木桩上相隔,参加选拔的人群由这些绳子隔开的通道一一朝前参加。中间安排两三个拿刀的飞虎兵看着,胆敢有人乱窜,抓出来先取消选兵资格,再交宋捕头发落。
这样一来,只要核心区明确,人群分流,没有拥挤现象,就能最大程度避免推搡争赶这种事情发生。
绳子很快买来,树也砍了不少,正定兵正在忙着削尖作桩。生石灰有点难找,好在衙门里有人知道哪里有,小田赶紧带人赶去。
只消将河滩上的小贩和人群赶走,就能马上清出地方来。
哪知,小田那边石灰还没弄来,河滩上倒是有人扯着嗓子大叫起来:“魏太监打人了!魏太监打人了!大家快来看啊,太监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