邙山寨大当家贺金牛这几天一直很心烦。有哨探发现大股官军逼近,他派出更多的人去打探,得到的消息却是这支官军人数有上千人,不出自任何一只附近的卫所军队。
若来的是卫所军队,贺金牛是丝毫不会在意的。在他看来,卫所官军的战斗力远远不如他麾下的兄弟。他甚至想要借此机会将官军痛击立威,也好让这些家伙今后绝了剿匪的心思。
可据探子回报,来邙山的这只官军军容齐整,令行禁止,且装备精良,一看就是一只强军。
最可怕的是此前贺金牛从未听说过这只军队,对其了解为零。贸然交战,吃亏的肯定是邙山寨。
可对方都欺负到家门口了若是一仗不打也说不过去。那样寨中的弟兄们会怎么看他?他们一定会认为大当家是个畏惧官军如虎狼的懦夫。那样贺金牛的威望将会跌落谷底,这是他绝不能忍受的。
所以这一仗必须要打,便是硬着头皮,贺金牛也必须把这些官军击溃。
好在邙山寨十分坚固,又有地利,官军来攻也不是那么好攻的。
贺金牛坚信他只要凭寨坚守,一定可以让官军吃尽苦头。
“大当家,要我说咱就在鬼见愁布下重兵。那里地势极为险要,官军要想过去只能一个个排队。咱们一轮羽箭射下来,能把他们穿个透心凉。”
说话的是邙山寨中的三当家何疯子,因为作战时十分悍勇,深得贺金牛的器重。
贺金牛沉吟了片刻道:“老三说的在理。你觉得在鬼见愁应该布下多少人?”
何疯子几乎毫不犹豫的说道;“三百人,最少也要安排三百人。”
“得了老三,鬼见愁要是安排三百人,咱们老寨还怎么守?别的隘口还怎么守?咱总共只有九百人,你不会想把那些杂役女人都派去守寨?”
一个满脸横肉,面相凶恶的土匪哈哈大笑,十分不屑的扫了何疯子一眼。
他便是邙山寨的二当家水里游。因为熟悉水性,他得了这么个外号。可此人一向桀骜不训,除了大当家谁都不服,往日里没少给何疯子脸色。
何疯子顾全大局便都忍了。不曾想近日官军来犯,寨子面临大敌,这厮仍然冷嘲热讽。
何疯子冷笑一声道:“怎么,二哥有更好的主意?那你说说看啊。若是说的在理,弟兄们肯定支持二哥。”
贺金牛见二人就要吵起来,连忙和稀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都少说两句,依我看,鬼见愁布下两百人足矣。老寨留下三百人。青石口、鹞子翻身各留下一百人,野狼谷留下两百人守住后山,是最稳妥的办法。”
贺金牛毕竟是邙山寨的大当家,威望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他既然已经发话,不论是何疯子还是水里游都不好反驳,纷纷表示唯大当家命是从。
贺金牛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听说这些官军有不少火铳,咱们也得小心些。尽量不要和官军靠的太近。火铳在五十步外就射不准了,一百步外也就听个响,远不如咱的羽箭威力大。”
稍顿了顿,他又觉得方才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便又补充道:“当然,若真要拼火铳,咱也不怕他们。老三,那几十杆火铳都拨给你了,你给咱好好用!”
何疯子闻言大喜。他一直眼馋贺金牛手中的那几十杆火铳,可贺金牛却视其为禁脔,从来不拨给自己用。
若非这次官军来犯,他自问是没有机会过手的。
“大当家放心好了,我一定好好招待这些杂鱼。”
贺金牛嗯了一声道:“既如此,咱今天就把分区定一下。老三你率人守鬼见愁。老四你守青石口,老五你盯着鹞子翻身。咱老子亲自领人坐镇老寨,居中调度。”
水里游见说了一圈都没有提起自己,不由得有些急了:“大哥,那咱呢?”
贺金牛咳嗽了一声,尴尬笑道:“瞧咱老子这记性,咋把老二你给忘了。这样,你领着弟兄们守住野狼谷。”
水里游只觉得胸口升起一股怒火,他紧紧攥住拳头,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这他娘的也太欺负人了!
凭啥别人都率部守着险要,自己却领着人在后山吃灰?
野狼谷位于后山,是从邙山后山下山的一条必经之路。
在水里游看来,官军根本不可能从后山来攻,因为这里虽然地势稍缓,但有一条湍急大河穿谷而过。
现在正是夏天,水流甚急,一来官军难以找到足够的船只渡河。
二来,官军即便真的找到了足够的船只,要想把一千多名士兵全部运到河对岸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需要大量的时间。
饶是水里游不怎么通兵法,也知道半渡而击的道理。
他只要派出一两百人在官军渡河的时候出击,一定可以把官军杀个丢盔弃甲。
以水里游对官军的了解,这些家伙是只能打顺风仗的。一旦情况不对,这些家伙就会掉头逃跑,完全没有一丝一毫列队拼命的意思。
那么官军的统帅便是再蠢也不会留下这么大一个破绽给自己。
所以,在水里游看来,官军根本不可能从后山进攻。
那么,等于他这次捞不到一丝一毫的功劳。
他娘的!
水里游在心中将大当家贺金牛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仍觉得难解心头之恨。
他早就觉得大当家有意疏远他,这从近来贺金牛和老三走的近就能看出来。这次,贺金牛竟然把守鬼见愁的重任交给了老三,甚至把寨子里所有的火铳都拨给了老三,其用意不言自明。
贺金牛是想借着这次与官军交战的机会削弱自己的威望,给老三造势啊。
土匪不比官军,谁的威望高谁的权力就大。老三何疯子虽然入寨的时间比他水里游晚,但近来已经隐隐有赶超的势头。
若真让他在阻击官军的战斗中立下大功,难保不会有人生出拥立何疯子为二当家的想法。真到了那时,他水里游可就十分被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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