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幽寒,冬岭巅峰上疾风吹迟,声音呜咽绵绵,好像一首苍古曲子,却不知谁人所唱,又为谁抹平胸中这难掩的惆怅。
山巅之上,枯石如珊,半腐的骷髅雄鹰如鬼魅般耸立,提及巨大超过巨象,那深邃幽幽的眼窝中,两团油绿的火焰燃烧。
这便是冬岭山的传说,食腐之寒,那是不知多少年前便存在于此的强大存在,是鹰中之鹰,雄中之雄。这传说中的生物,因为非常强大和许多古老让人称颂的经历,它也成为冬岭山族民的信仰。
雄鹰不死,信仰不灭!
而又有谁能想到,寻找到武魂的关键便存在于此。
听到铎娇的声音的赵松明并没有回头,而是速度手段极快地一把插入骷髅眼中,又迅速抽回了手,这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样东西,他悄无声息地把这东西塞在了怀中。
夜色好,速度快。
既然唾手可得,又岂会半途而废。
然而,这食腐之寒在没了这样东西之后,眼窝中的火焰便消失了,庞大巨大的身躯忽然间涣散,只听得哗啦一声便散落得支离破碎,随后在如刀夜风中被吹卷掉。
羽毛归天空,骸骨归山涧,灵魂且随风,这是雄鹰的最好归宿。
“尊使,麻烦你把东西交出来。”
“东西?什么东西?”赵松明面色一怔,摇头道:“王女,此地风大,老朽这把骨头吃不消,恕不奉陪。”
这时候,当突然又把冰冷冷的剑锋悄然架在了他脖子上,赵松明的脚步顿时停下,整个人神色震颤。
“尊使一定没想到这小小地方,还有第三人。”
赵松明头微微倾斜朝铎娇看去,那月光下,少女背对着他,仰着脸看着天上的月,身上自然散发出了一种无上尊贵气概,这种感觉让他有点恍然。
这感觉一闪即逝。
“没想到殿下藏得这么深,身边还有一位王者境保护,呵呵,也难怪,素来听闻姑侄不合,没想到已经到了这般不合的程度,需要这种大高手保护。”赵松明讪笑一二,关键时候仍不忘离间一下焱珠长公主与铎娇之间的关系。当他将东西从怀中缓缓拿了出来,好像是一道风从他手中拂过,再看时那手中的东西已经不在手上了。
“师叔,把赵大人押下去好生看待。”
铎娇说罢,转过头去,那制住赵松明的自然不是别人,是她的师叔曦云。
不过,赵松明毕竟实力太低,对滇国的了解也不是那么透彻,这曦云压根不是什么王者境高手,而是作为鹤幽神教的大佬之一青海翼的师妹,她对巫法的理解完全超过了铎娇。
赵松明还以为她是什么王者境高手。
若论,曦云的实力,又比王者境更胜一筹。
曦云与铎娇隔空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
曦云低头看了一眼这枚幽牝天果,说实话还真是有些心动,道,“小家伙,此物珍贵无比,你可要保护好了。其上花纹蕴藏一股巫法奥义,你可以好好参悟,说不准还有什么心得呢!”
玉指一抖,一道散发着又有光芒的事物便从手中射出,铎娇稳稳抓在了手中。
“多谢师叔指教!”
“什么,这上面还有秘密?”赵松明闻言不解,此时曦云在赵松明身上疾点几下,赵松明的身体便软了下去。
曦云拖着赵松明的身体,对,就是拖,她像一个屠夫拖着一条死狗一般,渐行渐远。这样子真是酷毙,连铎娇也都感慨无比。
铎娇低头看着手上的石头,这东西果然就和徐天裘说的一样,是一颗六眼天果。不过这颗六眼天果很奇特,且不说颜色不是寻常的黑白,而是青幽之色。
另外,这颗天果上的眼状纹路,也并不是有序排列,比较错乱,眼与眼之间,又以手绘而成,线条连接,看上去十分像地图。
“这幽牝天果的纹理果然不一样,师傅也说过,品阶高级的天果,纹理中蕴藏着一股先天意境。”
铎娇掂了掂这颗天果,暗暗感慨眼下自己的巫法境界还是太低了,并不能立刻从这枚幽牝天果上找到玄奥之处。
“天果是我们巫师必备之物,不若……我以魂力催动。”
随着身上的魂力,自然涌入,旋即天果上的六只眼状纹路一眼接着一眼亮起,直到最后一眼亮起时,整块石头暴亮,一朵朵青色的魂火在眼上燃烧而起,脱离石头,最终汇聚到了一起,化为浓浓的青色一团。
这团光芒逐渐增长,扭动,变形,一只巨鹰的形象出现在手掌之上,与那食腐之寒极其相似。
“原来如此。”铎娇散掉了力量,这巨鹰也自然随风消散,她擦了擦额头细密的汗层。
这枚天果对她身体的消耗实在有点大,要不是她真正的实力并不止于墨袍,否则绝无法驱动这块六眼天果。通过此举,她也知道想要挖掘出这天果中的全部秘密,恐怕还要再等些时日。
……
赵松明被收押,徐天裘被杀,连同这群大汉随军们,也与酋长哈鲁的卫队对峙了起来。铎娇与那统帅密谈半天,以绝不伤害赵松明作为保证,对峙才稍稍缓解,但双方早已不再信任。
这位随军统帅,深知强龙不压地头蛇,也只好同意铎娇的建议,一定会给汉朝皇帝一个妥善的交代。
但是麻烦也才刚刚开始。
到了第二天,关于冬岭山之行匆匆结束的所有消息都传入了滇国雍元,各种小道消息在滇国坊间流传。
赵松明和徐天裘就算做的再过分,背后都是大汉,偌大的汉朝先后灭掉诸多强敌,其威严不容置疑。。
滇国朝臣在翌日朝会上个个沉默,心情格外的忐忑。
就连焱珠长公主,也密令珑兮调查事情始末。她现在最为担心的,倒不是汉朝的愤怒,而是——罡震玺的怒火!
因此,长公主甚至亲自来到监牢,见了一眼赵松明。
至于知道所有事情的赵松明,虽然面若死灰,却也浑然不惧。
滇国最后肯定是不敢杀他的,一旦杀了那就是两国交战的问题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回到汉朝之后,该如何交待。
一想到这里,赵松明的心怎一个苦字了得。
但赵松明更明白,铎娇与焱珠并不和睦,关于这枚幽牝天果铎娇所知的秘密太多,如果再从自己嘴里流到焱珠那边,虽然会搅乱滇国的某种格局。但眼下还是自保为上,绝不能两面树敌。
如今,就算面对的是长公主焱珠,也只能三缄其口,绝不能再说半个字了。
苦啊,他都怀疑身体里那颗陈年老胆破掉了,老嘴里都是苦味……
“未想,这两人假借去摘雪羊绒之名,行那不归之事,妄图窥探我滇国秘宝。尊使赵大人,这也是无意为之,奉命而来,希望诸位大人还是多多商议,该如何将此事呈明汉朝,既不得罪汉室显贵,也不要……让我国白吃这个哑巴亏。但更不能……不清不白,由我滇国承担这一切责任。”
朝堂上,铎娇淡淡几句话,将所有事情经过大概说了出来。言语之中将天果等必要事情给模糊盖去,又征询大臣们的意见。
“诸位,不妨都发表一下高见!”
铎娇又道。
摆在面前的,无非就是释放汉使、说明因果以及如何道歉汉国这三点。但在场的大臣都清楚,想要提供解决之道,必会有损滇国皇族的威严。对方可是强汉,上国天朝啊!
朝廷上沉默片刻,有个青年臣子微微一拜,道:“殿下,杀了副使节的犯人,自然要定斩不饶,否则如何给天朝交代。不若我等……让赵尊使带那烦人无涯,回到洛阳城覆命!”
“喔?这是就你的解决之道?”
铎娇冷哼着反问,谁都听得出这是要爆发的前奏了。
笑话,想要带无涯走,那是不可能的。再说铎娇才是杀徐天裘之人,你们这是要斩她么?顿时,铎娇额头上生出三道黑线,努力的克制着不爆发出来!
不过没等她说话,倒是有人先拍案而起,怒声大骂了起来。
“混帐东西!!”
原本温和的少离突然勃然大怒,就像一头温顺的兔子突然愤怒起来。
“此事错不在我滇国,那无涯虽只是一个寻常侍卫,却是查明此事的有功之人。你非但没要上奏折说嘉奖不说,还想落井下石?长此以往,我滇国又有何人敢充当勇士,戌我边关!是废物,你是废物啊!”
那臣子却想不到为何这番实在话,会惊动少离王。浑身如筛糠一般,隐隐有股尿意快要失控了!
要怪,就怪这事中原委,少离王也参加其中,算是杀死徐天裘的主犯之一,无涯又顶罪了,尔等还想怎样?
“启禀殿下,臣,有话要说。”
少离一看说话的是文大人,眼睛斜睨过了姐姐铎娇,主动退回座位,没有再说话。
“文大人请说。”铎娇松口气。这个文大人向来都是自己的喉舌。
“两位殿下。”文大人对着少离拜了拜,继续道:“此事有重有轻。重的是,这两位使臣都是汉臣,背后是天朝,若妄动怕惹兵祸。但如今木已成舟,若不能给汉朝一个交代,怕接下来的事情难办。可反过来说,此事影响之大怕不久后便会举国皆知,瞒是瞒不住的,不过无论是为了给汉朝一个交代,还是为了振作我滇国,杀与赏都不合情理。”
顿了顿,铎娇看向少离,让他表态。
少离道:“文大人有何高见?”
“不如便这样做,殿下看如何,让此人以勇士之名,介入年底的阿泰甄选,一旦赢了,便赦免其罪名,这也说明,此子是个英雄。若是输了,便将其充军作为惩罚。”
所谓的阿泰,便是勇士的谐音。在滇国,阿泰是滇国男人们的至高荣耀三十岁以下武者,皆有资格报名参加数年一次的阿泰选拔赛,这就像汉朝的殿前比武一样,当年骁龙夺得头魁,因此获得封赏。在滇国也同样如此。
但滇国的阿泰的权利却更大,一些优秀的阿泰凭借战功,甚至可以有资格申请自立新的部落。
大汉所说的边蛮之地,民风彪悍,便是因为这种王国制度与规定。而阿泰却是一茬又一茬,不乏惊才绝艳之辈。
“文大人不亏是我朝中股肱之臣,所言极是,准!”
这种做法,恰好正中铎娇与少离下怀,被当朝应允。
只是在朝会结束后,被释放的赵松明不经意间看到了王女铎娇正在看他,他道了声歉之后,便召集着人马连忙告辞。
废话,这滇国,一刻也不能再待下去了,就算能带下去,这张老脸也搁不住了。
“大人,现在该怎么办?”皇宫之外,随军统领一见赵松明神色不定匆忙走来,连忙迎上前。
赵松明紧皱着眉头,瞅了他一眼,没好声好气道:“还能怎么办。”
话毕,一甩袖子,举步往前。
随军统领连忙跟了上去,言下之意他已明白,只能班师回朝。
赵松明也是人老成精,心知这事情里里外外已经无法交代,徐天裘徐大少的尸体就躺在队伍的马车之中,死的不能再死。
“对,这都是这帮滇蛮子的错,罪不在我!待我这一路仔细思量,一定要安全脱身啊,对,我要找徐胜老将军,也只有他才能救我呀。”
赵松明想到这里,似乎已经定下了主意知道怎么办了。
如今只要回去,由老将军徐胜禀告,想必陛下多半会派大军前来踏平滇国。自己还有一些生机。
只是,赵松明压根就没考虑到,他回到汉朝也是个死,这主要是因为直到现在,他也不清楚那幽牝天果对于汉朝皇帝的价值,而此事牵动秘密太大,那神人宝藏莫说是徐胜、汉皇,就连罡震玺那样达到神人境的超级强者,也会生出觊觎之心。
此间事,到现在为止,在整个滇国,也只有从徐天裘那得知秘密的铎娇一人。
随军统领一听赵松明要回去,连忙吩咐了人备好马车。
“大人,请。”
“嗯?”赵松明如今归心似箭,一看车队已备好,连忙上去,但是一条腿刚跨上,另外一条腿便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