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房在宅院后门,后门外有一条小路,也不知是通往何处,见丰夏这么晚了还在那条道上,她不由缓缓跟了上去。
片刻后,她于一处海边停下。
只见海面上星光点点,认真一看,竟飘着许许多多的河灯……
“这些都是你折的吗?”
突然听到璃七的声音,丰夏先是一怔,而后缓缓回头,“璃七,你怎么在这?”
丰夏有些惊讶,一边说着,一边又左右看了看,“就你一个人吗?”
“不用紧张,就我一个人。”
璃七缓缓开口,一边面色平静的坐到了她身旁的沙滩上。
丰夏一惊,“这里很脏,别坐……”
“你都能坐,我为何不能?”
“我不怕脏,我从小就是玩泥巴长大的,沙子还算干净了。”
丰夏缓缓坐到了璃七身旁,“但你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该与我这般粗鲁。”
“我也是玩泥巴长大的,衣服脏了换下就是,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璃七的语气云淡风轻,又道:“你这么晚还不睡,却在这里折河灯是为何?这海边风大浪大,你这灯一半都不亮了,折半天也就是找累而已。”
丰夏低下头,继续折着手上的河灯。
“你不懂,这不是普通的河灯,这是可以许愿的,我在折灯的纸上写下了我的愿望,海水会带着我的愿望飘到远方,然后我的愿望就会实现了……”
说着,她又扬了扬唇道:“我们那边的姑娘常常干这种事,不过那都是在冀国,一般都是放河里,大多都是被河冲到下游就灭了,所以我写下的愿望从来都没实现过,但这次是在海上,我还是第一次在海上许愿呢,我就想啊,我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璃七静静地看着她,“这么晚了还许什么愿?没与你父……李霸天聊聊吗?”
丰夏的眸光微暗了暗。
“我们之间能聊什么?”
“他没同你说什么吗?”
“没说什么特别的。”
丰夏摇了摇头,又将手上的河灯轻轻放下,拿来纸,折起了下一个。
“他就说他也很懵,他是真的觉得苏橘是他女儿,他似乎把他的所有热情都给了苏橘,他说他从来到这无名岛,就在岛上种了很多的花,他带苏橘见了,说那些都是为她准备的,苏橘住的房间本该是我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想的,怎么想都觉得心里不舒服。”
一边说着,她咬了咬唇。
“我竟然有一点怪他,怪他没弄清楚就将一切全给了别人,说没想过父亲肯定是假的,我始终记得小时候在母亲身边时受过的欺负,因为没有父亲,我与母亲又受了多少冷眼。”
“我超想要一个父亲的,可我才不会说,说了只会被人笑话,笑我矫情什么的,还有苏橘的事,说不怪她是假的,但若说怪她,我又怪不起来,你不懂我对她是什么感情,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是真的相依为命的。”
“小的时候没衣服穿,都是我俩的放在一块,谁的能穿就穿谁的,一个馒头我一口,她一口,我一口,她……”
忽然眼泪落下,丰夏连忙伸手擦了擦。
“你肯定觉得我很矫情。”
璃七摇了摇头,“没有,成长总是伴随着背叛,一切都是正常的。”
说着,她缓缓伸手拿过了两张纸,“这个我好像也会折。”
丰夏笑了,“你们富家小姐不该都是学的琴棋书画?怎么可能会学这个?”
“我真不是富家小姐。”
“那你就是传说中的,嫁了个好夫君?”
璃七扬了扬唇,也未反驳,只道:“对,就是嫁了个好夫君。”
一边说着,她也有模有样的折起了那纸河灯。
其实她是不会的,但“她”的记忆里,她却是会的。
那是在巫族的记忆,记忆里的自己别说河灯了,各种海上花灯,纸船,她都会折。
记得最初还是挽容教的她,后来她学会一种后,就自己瞎折了好多种,也是与丰夏一样,在纸上写上自己的愿望,有时还会写上心事,全部放到海上,随浪而去。
借着脑海里的记忆,很快璃七就折出了一纸河灯。
她扬了扬唇,“是这样吗?”
丰夏一看,当场瞪大了眼,“哇,你这种好漂亮啊,像花一样,也太厉害了吧?这个位置还能防风吹灭烛光,怎么做到?”
“想学?”
丰夏连连点头,一脸兴奋的望着璃七,“想想,你快教教我。”
璃七认认真真的教着她,她学的全神贯注,“原来是几张一起折,难怪你的又大又结实,你也太厉害了,你是什么时候学的?又是同谁学的啊……”
“一个老朋友那学的。”
丰夏眨了眨眼,“哇,你的朋友可真厉害,我以前是和苏橘学的,可惜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再不能同她学了,你的朋友肯定会很多很多,她肯教我吗?”
“他从不交教朋友。”
璃七垂下眸,脑海忽然闪过了那日的那个结界,那一地鲜血。
她呼了口气,“我以前也与你一样,想着海水会带走我的心愿,后来离开了我家所在的那个小岛,我就再也没有折过船了,不过当初许下的愿望倒是实现了。”
丰夏默了默,“你许下过什么愿望?”
“我很贪心,我的愿望是想要朋友,想要家人,想要离开那个小岛,想要去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想要有人回我的信,让我知道海是可以听到我心声的。”
璃七一脸平静的说着,“那时年纪小,幻想的多,想到什么就往信上写了。”
那些确实是她的心愿。
如今的她已经与“她”完全融为一体,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内心,与当时的想法。
那是“她”的记忆。
如今也是她的。
丰夏静静地盯着璃七,“那你收到过回信吗?”
“我若说有,你信吗?”
璃七笑盈盈的望着丰夏。
丰夏却摇了摇头道:“不信,海又不是活的。”
“但人是啊……”
璃七的话语充满了意味深长的,她长长叹了口气,“小时候的事,不提也罢,不如说说你的愿望,我方才看到一个,你说你想要家人,这个愿望不是已经实现了吗?”
丰夏认认真真的折着河灯,“是实现了,可又没有完全实现,我的心里还是空落落的,或许以后就不会了吧。”
顿了顿,她又道:“明日你们离开,会带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