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帝与徐阶间的陈年旧事,让朱平安不由想到了现代的一个段子,说的是如果你叫xxx,你的大老板写了“xxx小人,永不叙用”压在办公桌透明玻璃下,大老板每天一坐在就能看到这几个字,你每天来大老板办公室汇报工作,也能看到这几个字。
话说,你会怎样?
坚持不辞职都服你。
但是,人家徐阶呢,徐阶不仅没辞职,人家还一步步干到高管,进了董事会了。
当朱平安从走神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大殿里的廷议已经有了阶段性进展了。
看着诸位大佬们高手过招,朱平安这个小小的司直郎,只有听和看的份,没有资格发言,静静的等待廷议结果的出台。
胳膊拧不过大腿,这个道理是颠簸不破的真理。最终在武当山建元岳行安神之礼的费用,还是从国库出的。
当然,嘉靖帝也通过了廷议大臣的几个提议。
首先通过的提议便是坐派京料银。这个是以户部尚书孙应奎的建议为基础,经由严嵩等人修正后,综合得来的第一条足用之术。
因为边防形势紧急,各镇边招募兵马日益增加,费用所用破多,因此而坐派京料银。除北直隶、山西、陕西、河南、广西、贵州及淮安、扬州、庐州、凤阳、邳州、徐州诸行省的州郡外,如果没有募兵,也没有修城墙这类大型工程的话,那就要坐派京料银。
朱平安跟李春芳将内阁存档的募兵、修边墙的记录找了出来,那些没有募兵、修边墙、雇募的州府,就要坐派京料银。
严嵩等大佬在廷议上,将各州府坐派京料银的额度大致定了下来来:其中应天府坐派三万两京料银,徽州府坐派三万五千两京料银,宁国府坐派二万五千两京料银,池州府坐派二万两京料银,太平府坐派二万两京料银,安庆府坐派二万两京料银,苏州府坐派八万五千两,广德、和州、滁州三地共坐派九千两京料银,浙江坐派最多,共坐派十五万六千两京料银,江西坐派十二万两,湖广坐派十四万两,四川十五万两,福建坐派十四万两,广东坐派十五万两,云南坐派五万七千三百四十两。
各地坐派的京料银,总计一百余万两,限本年十月前全部解交至户部太仓库,违者追究上官。
坐派的京料银,接近每年的太仓收银的一半了。
嘉靖帝、户部等皆大欢喜。
只是,可怜了天下百姓了。
朱平安听完后,在心里叹了口气,羊毛还是出在羊身上,各地坐派的京料银不可能是各地官员承担,最终还是要老百姓出。
哎......
通过的第二个廷议事项是徐阶提议的节流之措施,徐阶提议请嘉靖帝下令各部各官府衙自行核查官吏、厨子、衙役、校卒等人员,清除其中的冗官、冗员,提请户部将收支、盈余条目综合大纲,发于邸报,使朝廷上下都明白我大明的困境,珍惜国家财产。
徐阶这一提议,嘉靖帝当场就点头批准了,然后安排了下去。
看到这一幕,朱平安心里有些怪怪的,不知道嘉靖帝还记得他当初刻在
大殿柱子上的“徐阶小人,永不叙用”这八个字......
第三件事,是嘉靖帝直接安排下来的,嘉靖帝认为诸边军饷、修边、赈恤等诸费过多,这一年前前后后都快一千万两银子了,费用太巨大,怀疑其中有虚冒侵苛之处,交由给事中、御史,令其往各边查勘相关费用,弹劾其中虚冒侵苛之官员。
第四件事,则是嘉靖帝下旨“太仓中库所贮为备缓急之需,今后非有圣旨,不得取太仓一两一毫库银”,封存太仓库银,然后又接着当场下了一道取银二十万两,用于武当山建元岳行安神之礼一事的圣旨。
廷议之后,嘉靖帝将严嵩、徐阶以及户部尚书孙应奎留了下来,另有他事安排,其余官员有序离开。
朱平安也跟着众人出了大殿。
当然,只是出了大殿而已,今晚还要加班,今日廷议的的事情,都要连夜形成文书,下发各地呢。
因为廷议坐派京料银一事,导致朱平安没什么胃口,觉的今日色香味俱全的御膳也是食之无味,味如爵蜡,匆匆扒了两口御膳,就饱了,撂下了筷子。
很快,朱平安等人便被吕本吕阁老组织起来,起草公文。
朱平安被安排起草安庆府、苏州府、和州府三地的坐派京料银的文书。
提起毛笔,朱平安顿在了当场,只觉的手里的毛笔足足有千斤重,难以承受其重,一笔也下不下去......
只要一想到。
老百姓额外增加的赋税,都是自己等人起草的印发的公文,朱平安就不由得不寒而栗,额头出了细密的汗渍......
虽然这种国家大事自己没有半毛线的发言权,虽然自己只是一个奉命起草文书的,朱平安也觉的
“哎,哪个谁,你怎么不写啊?”
军国大事,大家都争分夺秒呢,你这个小年轻竟然走神,吕本吕阁老见朱平安提着毛笔神游太虚的样子,面上不悦,有几分不满的斥道,但是年纪大了,一时间想不起朱平安的名字了,伸着手指了指朱平安,用“哪个谁”来代表。
朱平安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吕阁老说的是自己,连忙起身向吕阁老请罪,先认错请罪,后一脸诚恳的说自己初次起草文书,没有经验,不免有几分忐忑,唯恐出错,这才下笔有些迟了。
看朱平安诚恳认错,又看在徐阶的面子上,吕本面上的不悦减了几分,摆了摆手让朱平安坐下,下不为例,令一旁的官员给朱平安一份文书样本,令朱平安照本宣科。
哎
朝廷大事,还不是自己这个小六品能左右的,轮不到自己指手画脚。
朝廷如一个大戏台,上演一场又一场的戏,不过自己不是主角,甚至连跑龙套的角色也轮不到自己。自己只是戏台下的一个吃瓜群众,充其量是站的靠前一点的吃瓜群众。
朱平安在心里默默对安庆、苏州、和州三府的老百姓告了声罪,然后便提笔蘸了墨汁,老老实实的按要求起草起公文来。
不过某个写公文的吃瓜群众,没想到有不久后会有一台戏缺了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