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布谷仍像前一夜一样,站在炕边守着他娘。
庄文这才得空细细打量他,见他穿的少,皱了眉:“你跟叔去南屋,有几件旧衣服给你,虽有些年头了,却比你这身暖和。”
庄容在旁听了,暗暗腹诽,前头拿到山上去的厚袄子,没见少年穿过一回,他爹怕是要白操心一场了。
没成想,那布谷竟不做迟疑地点了头,跟着庄文出了屋。
庄文找了两件有些发旧的袄裤,少年身量差不多和他一般高,稍微比了比,长短正合适。
“你试试看,旧是旧了,却也是拆洗过才收起来的。”
他转身离开,掩了门,留少年一人在屋里换衣裳。
不多片刻,门打开了,少年走出屋,一身兽皮坎肩兽皮裙已换成了灰扑扑的棉袄棉裤。
瞧着臃肿,不似往常精干了,却比从前更亲近了几分,少了野性,终于有了普通少年该有的模样。
庄文弯了眼睛直笑:“挺好,穿着合适,以后就穿着吧。”
布谷眼里划过浅浅笑意,点点头,往廊檐下看去。
没见到庄容的身影,他眼底微微有些失落。
这样的衣裳,庄容曾经带到山上过,再三让他穿,他却一次没穿过,不是不知道那袄子暖和,只是怕这样的温暖稍纵即逝,比起失去,他宁可不曾拥有过。
那身兽皮衣他穿了这么些年,早已习惯,如不是庄容父女出现,往后大概会一直穿着。
自他有记忆起,身边只有为数不多的亲人,桃红、赖猴儿、银狼,他们会一直陪着他,只有庄容是个未知数,他不知道哪天就再见不到这姑娘了。
她一时兴起上了山,也许以后倦了烦了就不再来了。
可如今不一样,这叫庄文的男子是个好人,他望着自己时,眼里有和桃红一样的暖光,他待自己和蔼亲切,让他不自觉放下了所有防备。
虽也知道失去的难过,却再也硬不起心肠拒绝这样的温暖。
中午,庄容从厨房里端了饭菜进堂屋,见了布谷一身打扮,少不了揶揄他两句:“咦?从前不是不肯穿么?今儿怎么就穿上了。”
布谷瞧出她眼底的戏谑,脸上微微滑过懊恼,只是低头啃着窝头,佯装听不见。
庄文就横庄容一眼,“他从前一直穿兽皮,一应吃穿也没个人张罗着,自然不懂那些,一时不习惯也是难免的,以后慢慢就适应了。”
庄容被噎的好一阵无语,这才刚认识两天,他爹就对这布谷这样偏帮了?
傍晚,庄小宝下学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叫着布谷哥哥。
晨时已经见过一回,他知道这少年是哑巴,口不能言,可还是想亲近。
小男孩总归是愿意和年纪大些的男孩一起玩耍的,家里突然多了个大哥哥,瞧着也亲切。
他放了书包就冲出屋,手里拿了弹弓,拽着布谷的袖子直说:“布谷哥,听阿姐说你打猎可厉害了,你带我用弹弓去打家雀好不?”
布谷下意识看看庄文,见他含笑点头,这才伸手接了弹弓去摆弄,绷紧了皮绳,照着不远处的树枝瞄准了一打,立刻就落下一只鸟来。
庄小宝看的眼睛都直了,满脸崇拜:“布谷哥,你好厉害!教教我成么,我总是打不中!”
布谷又从地上捡了个石子儿,指了指院外,率先朝外走去。
庄小宝立刻喜滋滋地跟了上去。
庄文笑着看两人的背影,眼里明晃晃都是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