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仓城中。
椎名康介双手负后,双目烁烁地看着宇佐美奈美。
宇佐美奈美亦从方才被揭破身份的惊慌中,恢复过来,低声言道:“康介大人,你认错人了。在下是一名普通武士,出仕于武田家,什么奈美小姐,我从不认识。”
椎名康介似自嘲一笑,言道:“奈美小姐,你或许不记得了,我们曾有过数面之缘,尊父在世时,曾与父亲大人是知交,当年我与父亲曾亲自一起前往琵琶岛城,向你求婚,不过当时被你婉拒。”
顿了顿椎名康介长叹一声:“后来听闻你要嫁给长尾义景,我当时心灰若死。但是后来又听闻宇佐美一族谋反覆灭,眼下……”
“阁下认错人了。”宇佐美奈美仍是坚定地言道。
椎名康介笑了笑,言道:“奈美小姐,你虽改变了容貌,但是你的样子,绝不会认错,而你说话间,虽掩饰很好,但仍可以听出是琵琶岛那一带人的口音。”
宇佐美奈美退后一步,不动声色握紧腰间的肋差,决然言道:“康介大人,你眼下揭破我的身份,不知有何意呢?”
椎名康介摇了摇头言道:“奈美小姐,你放心,我虽对你求婚不成,但在下亦是恪守武士之道的人,绝不会用你的身份来要挟你半分。”
宇佐美奈美微微松了一口气,但目光之中还是透着一股疑虑,言道:“很抱歉,康介大人,我身份眼下不能泄露,否则我既不能以武士之身出仕武田家了。”
椎名康介点了点头,问道:“奈美小姐,你放心,我会保守这个秘密的。不过可以敢问一声,奈美小姐,你出仕武田家之目的吗?”
宇佐美奈美目光凛然,言道:“很简单,我有生之年,定要覆灭上杉家,为父亲,宇佐美一族复仇,如此纵然承受再多苦难,也绝不后悔。”
椎名康介言道:“原来这是你出仕武田家之目的,不错,当今天下,唯有信玄公可以与越后抗衡,而李晓亦是足以与辉虎公一战的名将,所以你才出仕于他。”
顿了顿椎名康介言道:“可是以你一个女子,要负担于此,不觉得太难了吗?或许你可以换个途径。”
说道这里椎名康介看着宇佐美奈美的目光之中,微微有所闪烁。
宇佐美奈美看了对方一眼,她立即明白椎名康介的言下之意,但是她只是淡淡言道:“康介大人,我这一生不会嫁人的。”
闻言椎名康介神情有几分激动,言道:“你还在惦记复仇之事,放弃吧,辉虎公是毘沙门天化身,你要达成所念,要何时何曰。作为一个女子而言,最要紧还是自己的幸福。”
宇佐美奈美看了对方一眼,以不容更易的口气,言道:“我的幸福,早在琵琶岛城被上杉辉虎焚毁那一刻不在了,抱歉,康介大人,辜负你一番心意了。”
椎名康介顿时身子一僵,全身松垮下来,失色言道:“奈美小姐,如此请恕我失礼了,但是你放心,我仍会一力促成阁下使命之事,因为在公在私而言,对我椎名家都有莫大的好处。”
宇佐美奈美点了点头,言道:“如此多谢,康介大人,我先退下休息,静待阁下的佳音。”
说完宇佐美奈美回身退回屋内。
椎名康介看着宇佐美奈美的门外,流露出一股颓然之意。
永禄十一年,三月。
越后,春曰山城。
春曰山下,樱树盛开。
漫天遍野,尽是流萤飞舞,一眼望去满山具是炫丽之色。
山间之中,溪流流淌,无数的樱花随风流转,泻落而下,落樱犹如飞蛾般扑入潺潺的溪水,流逝而去。
上杉谦信手持竹杖,驻足于半山上,樱花随风扑面而来,沾染在僧袍之上。
上杉谦信随手拈起一片落在肩头的樱花,目光凝视。
他不禁又记起几年前,在琵琶岛城,那樱花树下,他看着那位女子吹彻着横笛的模样。
想到这里,上杉谦信不由长叹一口气。
这时直江景纲言道:“主公大人,今年春曰山的樱花,开放似乎比往常晚了许多。”
上杉谦信微微一笑,将手指微张,任花从手中随风而去,转而言道:“景纲,似亦有感触。”
直江景纲笑了笑言道:“没什么,只是想起追随在主公身边一起看春曰山城的樱花,已近二十年了。”
上杉谦信油然一笑,言道:“景纲,我已决入道,称戒名为不识庵谦信。”
直江景纲愣了一下,言道:“主公,真的决定吗?很好,那在下亦跟随主公入道。”
战国时,主公出家入道之时,一般都有家臣跟随。
当年武田晴信入道时,由快川绍喜持戒,岐秀元伯剃度,称戒名德荣轩信玄。
而后原虎胤,山本勘助,真田幸隆,小幡虎盛,长坂光坚等家臣为以示与主公共同进退,亦是随之剃度出家。
“有心了。”上杉谦信低声言道。
直江景纲想了一会,问道:“主公早已皈依佛门,为何不早一点入道?”
上杉谦信目光看向深山之中,抬起竹杖向北面一指,言道:“因为我一直有俗念缠身。不过现在已放下了。”
直江景纲闻言讶然,但是又不敢发问主公所指得俗念是什么。
他一直跟随上杉谦信身边,心知他确实二十几年来,戒律自己甚严,恪守义理,并终身不近女色,但是却不曾听闻过他有什么俗念。
“求不得,爱别离,此乃人生之苦,”顿了顿上杉谦信,似有十分感触地言道:“不过人生又势必有所舍弃,需视不圆满,不自足如常,如此心境便能如恒,明白吗?”
直江景纲听得一团雾水,但仍是喔地一声。
上杉谦信挥了挥手,双手拄着竹杖,目视远方,自言自语言道:“如果家兄当年不舍弃家业,我真希望我不会是越后之龙,不会是毘沙门天,不会是上杉辉虎,只是林泉寺那个平三而已,随心所至,做自己想做之事。”
正在上杉谦信与直江景纲二人畅谈之时,这时一名武士沙沙地踏着满地樱花行来。
“拜见主公大人。”
这名武士相貌英俊不凡,又添是英气勃勃。
“嗯,是长亲、”上杉谦信见到对方后,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这名武士名叫河田长亲,出身近江国,后谦信上洛之时,将之收入侧近,虽是年纪轻轻,但其是上杉家大将中,一名新窜起后起之秀。
之前此人一直作为沼田城城代,替上杉谦信镇守这上杉家在上野国中最后重镇。
上杉谦信打量着对方,言道:“知道我为何将你从沼田城召回吗?”
河田长亲喔地一声,言道:“是这次能登攻略之事吗?”
上杉谦信点了点头,言道:“不错。永禄九年,能登守护畠山义纲,以及其父畠山义续,为家臣长续连,游佐续光、八代俊盛追放,流落至近江六角家庇护。眼下畠山义纲写信与我,求我住持公道,替他夺回能登,这是义不容辞之事,我亦已经答应。”
上杉谦信所说的是能登守护畠山家,为属下家臣政变追放之事,历称永禄九年之变。
而在这之前,能登守护畠山义纲,还根据本多正信之建议,调停了上杉谦信与一向宗的增山城之战。
这才过了一年,畠山义纲父子就被家臣流放,成为丧家之犬。
顿了顿上杉谦信言道:“此战除了大义名分在于我一方,亦是我越后,插手能登事务之最好良机,所以绝不容错失,我会令你自率一军,作为副将随我主力出阵能登。”
独领一军,担任副将,对于还不过二十四岁的河田长亲而言,可谓是很大的提拔。
不过河田长亲丝毫没有流露不能胜任之色,也没有任何退缩之意,似乎十分自信地接受了这一任务。
“多谢主公信任。”河田长亲跪伏下言道。
眼见河田长亲接受了任命,一旁的直江景纲言道:“主公,我们在飞驒的忍者众打探到消息,眼下武田家飞驒越中军团大将李晓,似乎在积极备战,其意图可能也是进取越中。”
上杉谦信露出深思之色,慢慢言道:“这我已经知道。李晓可谓一个劲敌,但眼下还不成气候,此次出阵能登,神保家会随我一起出征,而我会让椎名家专门负责越中方向防御,提防李晓抄袭我的后路。”
“若是李晓自觉得凭眼下自己的势力,就可以与我越后一战了,我倒会很乐意,他能够这么做的。”
直江景纲言道:“主公,其实我是担心神保,椎名两家有所不稳。”
上杉谦信将手一挥,言道:“这无妨,若是我身在春曰山城,神保椎名两家,也会自己掂量一下,不会有不智的举动的。若是他们敢反乱,正好给与我口实,直接将越中纳入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