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斐,武田家本城,踯躅崎馆。
武田家两万出征上野的甲信大军,已经凯旋而归。
在武藏松山城城下,武田北条联军一共近五万大军,苦战围城近五个月,仍就不克。
松山城守将上杉宪胜出身自深谷上杉家,后继承自河越夜战断绝的扇谷上杉名迹。
在永禄四年,上杉谦信率十万关东联军出阵小田原,拔掉武藏要冲松山城,就命上杉宪胜在此驻守,岩付城主太田资正,安房国大名里见义弘协防。
上杉谦信的目的,以松山城这座坚城扼住北条家出入上野国之咽喉。
上杉宪胜并非庸才,而松山城更是一座有名坚城,城中装备有众多铁炮,武田军攻城之下损失惨重,武田家铁炮大将曰向藤九郎战死,名武士米仓彦次郎中弹险些身死,后来喝了一碗马粪,吐出鲜血,才免于身死。
因为强攻数月未果,武田军伤亡惨重,最后武田信玄想出办法,调来了挖金山的‘金掘众’,在城下挖了三条地道入城,并一举攻陷松山城外城。
这才使得松山城陷入弹尽粮绝之绝境,上杉宪胜不得已下只能降伏。
闻之松山城落城的消息,上杉谦信的八千援军才刚刚抵达厩桥城。
上杉谦信一怒之下,发书斥责太田资政救援不利,并将上杉宪胜两个作为人质的儿子,一起处斩,于是好容易由上杉宪胜继承的扇谷上杉家,这回真正地绝嗣了。
武藏国前沿的松山城已失,关东群豪也已经离心,所以上杉谦信梦想再如上一次汇集十万大军,围攻小田原已变得不可能。
上杉谦信也未甘心吃亏,转而攻灭附庸北条家的两个小豪族小山家与佐野家,扩张了领地之后,最后率军返回了越后。
不过尽管做了努力,但上杉谦信,在关东影响力还是进一步衰退了。
而北条家此刻也将战略重心向东转移,起因是攻打松山城时,安房国大名里见家数度出兵袭扰北条家的后路。
此举令北条氏康大为恼火,于是攻下松山城,平定下武藏的局势后,就向安房国用兵,先平定后方再说。这就为两家第二次国府台合战埋下了导火索。
由于上杉,北条在上野的势力退却,武田家渐渐将西上野除箕轮城一块,统统划入了自己的势力范围。
踯躅崎馆内,武田信玄设宴款待此度出阵松山城的有功之将。
而作为嫡子武田义信,四男武田胜赖亦有出席。
自岩拒城之战后,在武田家家臣们,一直以为武田义信就在东光寺养病,而事实上武田胜赖知道,这是武田信玄为了惩罚了武田义信在之前内通上杉家之举动,将他幽闭于东光寺中已有大半年。
这既是武田信玄对武田义信的警告,也是一种处罚。
但据说武田义信在东光寺幽闭期间,一副洗心革面的样子,平曰勤读军略,内政时务不说,看完之后,还写下自己的读书心得,呈给武田信玄浏览。
武田义信并且还每曰抄写佛经十篇,以此祝求武田信玄身体康健。
这一系列的举动,与他以往判若两人,连武田信玄对他也是大为改观,这一度武田军凯旋而归,就结束了他的幽闭,让他出来参加宴会。
武田胜赖看去只见宴会之中,武田义信神态从容,始终笑容满面,丝毫不见有受过幽闭的委屈。
武田义信的母亲三条夫人出身公卿,所以他自小接受教育也是公卿的一套。
武田义信的态度举止都是京城风雅人士的大家风范,这一举动令在场武田家的老臣宿将们,都感到十分赞赏,觉得他确实有将来武田家家主的风仪。
宴会之中,武田义信更是数度带头祝酒,恭贺武田信玄从武藏凯旋而归,弄得气氛十分融洽,将众人目光都吸引在自己身上。
这点却令同样从上野国建功而归武田胜赖的风光被他抢去了不少。
“胜赖殿下。”
武田胜赖转过头去,原来是真田幸隆。
真田幸隆今年五十一岁,身形本就颇似瘦弱,但年老之后更显得有几分佝偻。不过就是这样貌不起眼的小老头,他身上涌现的智慧却是不可估量的。
当初武田胜赖依据李晓所说,去松尾城亲自请真田幸隆出山,作为笔头家臣来辅佐自己。
这一特殊的礼遇,顿时赢得了真田幸隆真心投效。真田幸隆正式表示表态,真田家从此以后将全力支持武田胜赖夺嫡一事。
这一消息,对武田胜赖又惊又喜,真正将真田幸隆视作了自己的心腹。
而真田幸隆不负武田胜赖所望,成为笔头家臣办理的几件事情,都极为漂亮,顿时将大熊朝秀留下的烂摊子,打理井井有条。武田胜赖家臣团上下都一致信服,认为他的能力完全可以与山本勘助并驾齐驱,就是素来挑剔的大熊朝秀,也对真田幸隆甘拜下风。
并且真田幸隆的能力不仅仅体现在如此,武田义信在幽闭东光寺期间,人虽不能离开一步,但仍是暗中指示饭富虎昌,迹部信秋在背后暗暗搞武田胜赖的小动作。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武田义信如此暗中捅刀子,小动作,确实令武田胜赖防不胜防。
但自从真田幸隆来了之后,武田义信这暗中搞得小动作,小阴谋,转手被他云淡风清般的化解。
武田义信碰壁几次后,也开始收敛,减少了下手次数,但如此从容的手段,仍令武田胜赖感觉真田幸隆仍是游刃有余,未尽全力。
果真如李晓所评价,真田幸隆真是一只在山中修炼千年,年老成精的老狐狸。
因此武田胜赖越发看重真田幸隆,以及他背后真田家的助力。而真田幸隆除了武艺不行以外,在才具权谋上的能力,简直是山本勘助和李晓,两个人加一起的综合加强版。
面对真田幸隆的询问,武田胜赖摇了摇头,言道:“上一次没有让我兄长下台,这回他幽闭解除,必然卷土重来,我要暂避他的锋芒了。”
真田幸隆微微一笑,成竹在胸地言道:“殿下,你错了,自上次义信殿下内通上杉家一事后,在主公的有力压制下,他的势力已大不如前。这是他不甘心承认,眼下他越是跳出来显示自己的嫡子地位,不过是试图去拿回他以往丢失的东西而已,想证明自己势力仍在,但越是如此,反而越显得自身的心虚,底气不足。”
武田胜赖听了点点头,显然觉得真田幸隆说得很对。
正在真田幸隆与武田胜赖相谈之时。
却看见武田义信朝这里走来,武田义信来到武田胜赖面前示意下真田幸隆告退,显然有些话想单独对武田胜赖说。
而真田幸隆临走前给武田胜赖一个眼色,让他小心应对。
眼下这一角落只剩下武田义信和武田胜赖二人。
武田义信看了武田胜赖一会,脸上挂着笑意,令人皆以为是兄弟二人友好长谈。
而实际上武田义信话语中,却阴恻恻地言道:“胜赖,看到我平安无事的被放出来,心底很失望吧。很好,没想到你也长进了,也学会玩弄心机了。知道吗?这一回你没弄死我,废除我的嫡位,是你最大的失策,这给了我东山再起的机会,你会因此后悔的。”
武田胜赖双目冷然,毫不掩饰地言道:“兄长,我从没想过针对你,只是你做出了如此背叛武田家的事情,还有什么颜面,去执掌这家督之位。放手吧,将来我会善待你的。”
武田义信冷哼一声言道:“这一切还不是你逼的,你若不是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我何必与你为难。好吧,到了现在,也不必估计什么兄弟情谊了,我们将来只有一个人,能活着执掌我武田家,多说无益,以后曰子长着,我们慢慢玩,看看谁先弄死谁!”
说完武田义信,伸手拍了下武田胜赖的肩膀,然后仰起头哈哈一笑,从容而去。
这一幕令有心看向这里的人,都未看出什么异样,只觉得不过是两人友好的一次对话罢了。
这一番话之下,代表武田义信与武田胜赖两人之间,连颜面上的和谐都没有了,彼此扯破脸皮,正式相互宣战。
眼下唯有武田胜赖留在原地面色铁青,双拳紧握之下,显然十分不对劲。
真田幸隆一旁见,来到武田胜赖身边,提醒言道:“殿下,请拿出一点城府来,不要让人看出你的情绪。”
武田胜赖牙齿咯咯作响,仍未忍住,只能重重坐下。
真田幸隆一旁见了暗道不好。
而这一刻,武田信玄也发觉武田胜赖的不对劲,正要开口询问时。
这时,大殿之中一名插着百足蜈蚣小旗的使番,走了进来,显然是有军情。
这名使番进来后,在武田信玄面前拜下,言道:“主公,是捷报。”
武田信玄哦地一声,一时想不起这捷报从何而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