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晊去东宫求助失败,内心对东宫其实是真挺失望的。原因很简单,东宫是他效忠的主君。可他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东宫却根本不管,甚至李建成连见他都不愿意。
王晊回到家中时,是真存了辞官的心思。正如他妻子所说的,在东宫受窝囊气,且赚不到钱,不如辞官去酒楼做事。
在酒楼里,养家糊口是没问题的。
他这个七品的率更丞,如今因为一点点钱财,陷入困境,真是丢尽了人。
王晊一番垂头丧气的思想斗争后,却还得面对现实,他去找了中人,把卖房的消息挂出去。这一消息,本就在柳正希的关注中,所以消息一出来,就被柳正希注意到。
柳正希急匆匆回到杜家,把消息告诉杜启。杜启倒是没有立刻约见王晊,只是让中人告诉王晊,他要买房,然后等到第二天,杜启带着柳正希约见王晊。
按照杜启的安排,把王晊约出来,是约到永兴坊内的一处酒楼中。
这是谁都不知道的。
在酒楼中,一处雅室内。
王晊进入时,在雅室中见到了杜启。虽说王晊只是东宫的七品官,官职不大,但杜启在长安也算是名人,尤其杜启去过东宫,王晊自是见到过杜启的。
王晊一看到杜启,很是惊讶道:“杜公子,莫非是你要买我的宅子?”
“是,也不是!”
杜启笑着回答,摆手示意王晊坐下。
王晊内心,有一种落荒而逃的念头,因为当初他负责挖空大唐书院的名士和士子,算是杜启的敌人。如今他效力的东宫,根本不管他的死活,而他要卖宅子时,竟是杜启要买他的宅子。
是要羞辱他吗?
王晊的内心,有了这样的想法。
王晊压下逃离的冲动,因为他如今是真的需要钱,所以王晊深吸口气,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开口道:“杜公子是也不是的回答,让人不解,请杜公子释疑。”
杜启说道:“我把你请来,是打着买你宅子的名义,所以算是要买你的宅子。但最终我也不会买你的宅子,又不是买宅子。所以,是也不是。”
王晊面色陡然变化,眼神锐利起来,冷冰冰的说道:“杜公子如此费尽心思的来羞辱我,真是辛苦你了。”
杜启摇头道:“羞辱你?错了,没打算羞辱你。之所以说不买你的宅子,是因为你的宅子不必卖掉,好不容易在长安城内,有一处落脚之地,卖掉后你王家三口,难道住草棚去?”
王晊闻言,有些惊讶杜启的话。
王晊琢磨一番,却是不明白杜启的意图,问道:“杜公子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杜启道:“我的意思其实很简单,你妻子需要的钱,以及你儿子读书需要的钱,乃至于王家的用度开销,本公子都可以帮你。”
王晊眯着眼睛道:“杜公子是隶属于秦王一系的人,原则上说,我们之间可是敌人。第一,杜公子和东宫是敌对的;第二,我曾经安排人撬走了大唐书院的名士和士子。不论从哪一个方面分析,杜公子都没有帮我的理由。”
杜启没有立刻回答这话,而是岔开话题,道:“实际上你的邻居,找你还钱,便是本公子一手安排的。嗯,只是稍稍打了个招呼,他们就请你早一些还钱。”
“你……”
王晊瞪大眼睛。
没想到,竟是这般的情况。
杜启继续道:“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让你求助于东宫。”
王晊能进入东宫,自然并非痴傻之人。虽说他只是七品的率更丞,心智却是极为聪明的。他的脸上,流露出思索神情,片刻后道:“杜公子的意图,是要让我求助无门。”
杜启拿起茶杯喝了口茶,便继续道:“错了,我的意图,并不是让你求助无门,是让你看清楚东宫太子李建成的真面目。”
“抛开我们对立的立场,你从大唐书院挖了许多名士,充入东宫内,是有功于李建成的。可是,你得了嘉奖吗?”
“没有!”
“你没有得到任何嘉奖!”
“不仅如此,陛下问责时,李建成想都不想,就把你卖了,把所有的责任推卸在你的身上,使得你王晊背负了所有的罪责,反倒是成了蛊惑太子犯错的人。”
“以至于挨了打。”
“其实挨打,都算是小事情。因为这一事情,你逐步被东宫边缘化,这才是后续的影响,导致你极为困难。”
杜启侃侃而谈道:“你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李建成。你如今的一切,又都是李建成造成的。可在你最困难的时候,求助于李建成,李建成不搭理你,甚至视而不见。王晊,你心中难道没有一丁点的怨忿吗?”
王晊内心,自是有怨忿的。
正如杜启所言,他的一切都是为了李建成,也是受李建成安排的。最终,却是他来背锅。背锅也就罢了,王晊无奈要求助时,李建成却不闻不问。
王晊这个时候,不再琢磨什么邻居让他还钱的事情。
这事儿,本就理所应当。
王晊死死盯着杜启,说道:“我一个七品的率更丞,无权无势,可杜公子却是费劲心思安排布局,如今又把我喊来,那么,杜公子是为了什么呢?”
杜启正色道:“自然是为了对付东宫,我杜启不是什么良善君子。君子讲究的是报仇十年不晚,可我报仇从早到晚。李建成要对付我,我必然反制。你王晊,是一个不错的棋子,我需要你归顺我,为我效力,成为我安插在东宫的眼线。”
王晊闻言沉默下来。
杜启继续道:“其实这事儿,你自然是可以先答应,再拿着我收买你的消息,去告诉李建成,或许李建成欢喜之下,会救治你王晊的夫人,帮助你王晊一家摆脱困境。”
王晊昂着头,梗着脖子,近乎歇斯底里的说道:“我王晊虽说走投无路,却并非什么两面三刀之人。”
杜启一听,能判断出王晊的话语真假,王晊这个人,还是有一些风骨的。
只是被现实压得踹不过气。
杜启笑了笑,不理会王晊的歇斯底里,再度道:“王晊,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也全部阐述清楚。我和东宫之间,是对立的,更不可和解。”
“东宫太子李建成,恨不得把我置之死地,我自然也不能束手就擒。”
“我的想法简单,就是要报仇,就是要反制李建成。当然,你也放心,我不需要你出面对付太子李建成,只需要你作为我的眼线,传递东宫的消息给我。”
“如此便足矣。”
“作为回馈,我不仅会安排人治好你夫人的病情,甚至你儿子读书的事情,我可以出钱出力。总之,保证你王晊一家三口,衣食无忧,不再为钱财的事情为难。”
杜启身子稍稍前倾,问道:“王晊,你意下如何?”
这一刻的王晊,脸上有犹豫的神情。
太子待他不仁。
他不需要对太子死忠。
问题他是东宫的人,一旦太子倒下,他焉能有什么好处。
杜启注意着王晊的神情变化,笑了笑便道:“王晊,你是担心我对付东宫,等东宫倒塌了,你作为东宫的人,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所以心有犹豫吧。”
“是!”
王晊直接回答。
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
他是东宫的人,虽说如今困难,只要太子登基,即便李建成不仁不义,到了那时候,论功行赏,他也有一定的好处。
杜启说道:“王晊,你怕是忘记了家父的身份。家父杜如晦,官至代州总管,是秦王一系的人,更是秦王心腹。不仅如此,我和秦王府也是关系匪浅。我可以允诺等东宫倒塌,你可以进入秦王府做事,或是为我效力,如何?保证你不愁吃穿用度。”
王晊闻言,脸上更有惊愕神情。
杜启实在是厉害,一眼看穿了他的心中所想,这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杜启此人,有些可怕。
难怪东宫屡屡吃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