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启见谢知舟一时间,竟没有说话。他轻轻一笑,便又道:“谢县令,其实不需要你传唤了。我麾下酒楼的护卫,包括钟老八这个负责人,其余的所有护卫,尽皆到了县衙外面。他们,都等着谢县令的传唤。好歹,谢县令也该询问一下。”
谢知舟听得大怒,一记惊堂木拍打在案桌上,道:“杜启,休要如此信口雌黄。你带来的人,自然都是听从你的安排。他们和你已经串通,提审他们,根本没有意义。”
“哦,竟是这样啊!”
杜启道:“按照这个道理,如今崔一熊的一面之词,也是没有作用的。毕竟崔一熊的话,根本就不作数。可是,谢县令却听信崔一熊的话,直接认定了,是我指使崔一熊,还说我说了什么嚣张的话语。只是谢县令,你怎么就一口认定,我是嫌犯呢?”
谢知舟闻言僵住。
杜启这翻来覆去的针对他,言语极为犀利,使得他一时间,竟是招架不住。
“传,把你酒楼的护卫,都传上来。”
谢知舟一咬牙,便下了命令。
随着士兵去传令,不一会儿,钟老八以及其余的护卫,都全部进入。而这个时候,崔母也是在人群中。
这是杜启让刘坚去带的人。
事实上崔母先前,就已经到了,只是杜启一直没让崔母进入。如今,让崔母进来,但暂时还没有让崔母进入劝崔一熊。
杜启看着钟老八等人,道:“谢县令,可以提审了。”
谢知舟一拍惊堂木,开始提审询问。只是所有人,都是否认,因为杜启自始至终,根本就没有说过,让他们遇到了生事的人往死里打。杜启的安排,是让他们保护好酒楼。
仅此而已。
不论是钟老八,亦或是其余人,一个个开口回答谢知舟的话语时,都开始指责崔一熊,说崔一熊昧着良心,竟然污蔑杜启。
一个个不断上前,崔一熊自始至终,都低着头不说话。
崔母人在外面,看到这一幕,她并不知道,崔一熊没有受到酷刑而指认杜启,并不知道崔一熊背叛杜启。她认为的,是杜启曾说的,崔一熊可能遭到了严刑拷打,所以才认为崔一熊诬陷杜启,她内心很是焦急。
不过杜启没发话,崔母暂时没有上前,只是看着这一幕。
当数十人说完,谢知舟面色铁青。
原因很简单,钟老八及其余的所有人,都是一致的指责崔一熊,而崔一熊彻底成了熊样,竟然一句话都不敢说,明眼人一看都有问题。
杜启说道:“谢县令,现在人你已经提审了一遍,你怎么说?”
杜启面对着谢知舟,没有丝毫惧怕。好歹,他如今是五品官。更何况,即便杜启没有这官身在,他面对着谢知舟也不会惧怕。
谢知舟沉声道:“杜启,本官先前就说了。他们的话,不足为凭!因为这些人,根本就不足以证明,你没有说过这些话。”
杜启摇了摇头,道:“看样子谢县令,是抵死都要把这杀人的事情,和我挂钩啊!真是不知道谢县令,收了人多少的好处,要针对我。”
他转过身,朝刘坚点了点头。
顿时,刘坚便让崔母出来。
不过崔母出来时,门口的衙役却要上前阻拦。
杜启沉声道:“这位老夫人,乃是崔一熊的母亲,是本官把她老人家请来的。你们,谁敢阻拦,都给本官退开。”
一众衙役,不再阻拦。
崔母一进入后,原本一直跪在地上,一直都不说话的崔一熊,终于回过头。他抬头看向崔母,脸上露出了愧疚的神色。
尤其是,他的神情更是忐忑。
崔一熊是个极为孝顺的人,对母亲事事恭敬,很尊敬崔氏。恰是如此,当崔氏一出现时,崔一熊的反应,才这么大。
谢知舟见状,神情有些变化。
事情已经超出预料。
甚至于,已经往他都控制不住的方面发展。
崔氏走到了杜启的面前,恭敬向杜启揖了一礼,然后才看向崔一熊。她的声音略有哽咽,带着一丝丝的颤音,道:“大郎,你抬起头来。”
崔一熊抬起头,目光却飘忽不定,他眼神游离,不敢正视崔氏的眼神。
“看着我!”
崔氏的声音甚至带着一丝的沙哑和严厉,声音的音量不大,但这话,却仿佛有着千斤重量。使得崔一熊原本飘忽的眼神,终于落在了崔母的身上。
“母亲!”
崔一熊弱弱的喊了一声。
在自家的母亲面前,虽说母亲是慈母,但实际上,却是令崔一熊有些敬畏。
慈母也是严母。
崔氏咬着牙,沉声道:“儿啊,你还记得九年前,你父亲死在了战场上。当时你年纪还小,家中也没有余钱,我们去找人借钱,但求救无门吗?”
“记得!”
崔一熊低下头回答。
崔氏又道:“你还记得六年前,遇到旱灾,家中颗粒无收,想要去借粮,但却没有借到粮食,最终咱们娘两,饿着肚子乞讨吗?”
“记得!”
崔一熊再度说话。
崔氏虽说头发花白,但她的一双眸子,却明亮无比,继续道:“你还记得三年前,你自战场上归来,受了伤后,原本给你定下的一门亲事,对方嫌弃你受伤,难以养家糊口。最终亲事,被推掉的情况吗?”
“记得!”
崔一熊咬着牙回答。
他跪在地上,手已经是紧握成拳,神情无比的悲恸。
崔氏继续道:“咱们娘两一起生活,曾经流浪过,曾经孤苦无依过,曾经被人嫌弃过,但自从你遇到杜公子,便不一样了。”
“杜公子给了你吃饭的机会,杜公子让你能在长安城内生活。”
“如今,你做了什么事情?”
“你竟然诬陷杜公子,不管你是什么原因,你都不应该诬陷杜公子。娘亲一直教导你,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做人更是要讲良心。”
崔氏的话很是严厉,继续道:“可你如今,却是为虎作伥。你想一想,你的所作所为,对得起娘亲的教导,对得起杜公子给你的帮助吗?”
崔一熊面色一变再变。
面对着崔氏,崔一熊内心的防线,再也是维持不住。他可以向任何人撒谎,但他唯独不会向自己的娘亲撒谎。
崔一熊虽说手上有枷锁,但他还是低下头,一副以头叩地的样子,道:“娘亲,孩儿错了,是孩儿错了。孩儿猪狗不如,孩儿被猪油蒙了心,才诬陷杜公子。娘亲,这一切,都是孩儿的错,是孩儿的错啊!”
他说完后,已然是嚎啕大哭。
嗷嗷哭声,回荡大堂中。
谢知舟的面色,终于是维持不住。他面色阴沉,神情中却又一丝的忐忑。因为局势发展到这里,已经彻底有利于杜启,对他是极为不利的。
这令谢知舟很是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