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诸葛亮的话，刘备沉默良久，当初南乡诸葛亮为自己谋划天下，先取雍凉关中，仿效强秦，以三秦之兵南下巴蜀，可取天下之势，与孙权曹操三分天下。
现在刘璋如此强横，能臣武将齐聚，当初说的民心不稳，一场叛乱之后，荆益反而万民归心，要收巴蜀，何其艰难。
诸葛亮大概看出刘备的担心，对刘备道：“主公不必忧心，刘璋虽强，却是相对于韩遂马腾，其人暴劣，不堪人主，万不及主公。
说到臣子，主公麾下庞统，与黄月英足可匹敌，区区不才，也愿为主公揭效死力，而关张赵陈四位将军，皆万人敌，刘璋手下就一个黄忠，好厉害虽败马超，却是取巧，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只要我们收了三秦之军，以主公之仁义，庞统之谋，关张赵陈之勇，下川蜀易如反掌。”
刘备点点头，沉吟一下道：“既然西凉军必败无疑，先生为何还让韩马出兵，这不是以兔喂虎吗？”刘备不解道。
“败的是西凉军，与我们何干？”诸葛亮道。
“先生这话，太不讲情义，马腾将军毕竟是我们的盟友，何况我们不是也出八千兵吗？”
“主公，我刚才给你说了，如果马超破汉中，引刘璋与之决战，我们就趁西凉军败，进图西凉。
而如今韩遂马腾必败无疑，可是实力缺损不会严重到我们能打败的地步，那我们就只能退一步，连弱抗强，积聚实力。”
“连弱抗强？如何做？”
诸葛亮道：“这次韩马南下，我们要达到三个目的，一是马腾军与川军彻底决裂，二是马腾军与韩遂军彻底决裂，三是马腾军实力大损。”
刘备大惑不解：“那岂不是陷马氏西凉军于死地？韩遂一家独大？”
“正是如此。”诸葛亮笑道：“只要达到这三个目的，主公想一想，现在韩遂和马腾是两强并立，若韩遂在西凉一家独大，其他军阀岌岌可危，会怎么样？”
“联军伐韩。”
“没错，联军伐韩，韩遂充当了矛头，我们就可以在这一场战乱中崛起，韩遂一倒，雍凉再无强人，主公必可趁刘璋休养生息，曹操北伐袁绍乌桓，一统三秦。”
刘备沉默良久，忧心忡忡，焦虑道：“先生，你这策很好，但是却很难实施，第一，那三个目的如何能达到，第二个，各路军阀讨伐韩遂，就算韩遂倒了，为何崛起的是我们？”
诸葛亮呵呵一笑：“凡事都在人谋，而亮的谋断，就在我们派出的八千兵上，请主公下令，将新招的八千新兵，交由糜芳统领，前往与韩马大军汇合。”
“糜芳？”刘备眉头一皱，心想那胖子能干什么？做点生意还可，打仗，乱弹琴。
刘备现在明白诸葛亮的想法了，诸葛亮是要牺牲那八千新兵，而剩下的几千人，不是从中原带来的强军，就是精心训练的军队，军力虽损，军魂犹在。
诸葛亮道：“我已经为关张赵三位将军分配了剿灭马匪的任务，主公可以他们脱不开身为由，让糜芳领军出战，到时候亮自有定计，只是此事与之前先零羌之事一般，是为绝密，请主公不要对任何人提及，包括张飞关羽，否则恐有大乱。”
“我懂得先生之意，先生放心。”
诸葛亮点点头。
…………泾水沙渚，诸葛亮踏波而至，上面两老者围棋等候。
“哈哈哈，卧龙于西凉苦寒之地，整日奔波，为刘皇叔殚精竭虑，却风采依旧，不愧为诸葛家第一才子。”司马徽摸着胡子哈哈笑道。
“德操兄谬赞了，哪能及得上你司马家的第一才子，装病拒仕，游历天下来得逍遥自在啊，呵呵呵。”诸葛慈一脸慈祥笑容。
司马徽知道诸葛慈是不满司马家的人因为曹操势力如日方中，不肯出仕成为陪衬，而耿耿于怀。
司马家现在出仕，根本不会是荀彧郭嘉的对手，但是对强大曹操，紧逼刘璋是有好处的，对天下世族是有好处的。
无论怎么说，司马家都是理亏，司马徽没有言语，对着踏上沙渚的诸葛亮笑道：“呵呵，贤侄来坐，看看这局棋，谁胜谁负？”
诸葛亮上来看了一眼，笑道：“家伯白子势大，老师黑子参差，如果家伯的白子是一只虎，老师的黑子就是一群伺机而动的狼，谁胜谁负，实难预料。”
“去了刘备那里，别的没学到，就学会了伪心掩众了吗？好了，不说了，谈正事。”司马徽一边落子一边道：“这次阳平关，马超大败，刘璋大胜，出我等预料，益州屠夫又进一步，孔明为刘备献了何策？”
“坐山观虎斗，其后，群狼饲虎。”
“何意？”
“引韩马南下，先坐观刘璋韩马成败，然后刘备与众西凉军阀，讨伐西凉强人，借机坐大，收雍凉，定关中。”
“不妥。”司马徽摆摆手道。
“为何不妥？”诸葛亮道：“这不是我们预定策略吗？”
“如今形势变了。”司马徽道：“刘璋成功平定叛乱，荆益世族势力几乎全盘瓦解，剩下那些没骨头的，已经和刘璋沆瀣一气，连荆州黄家，也不再与我们来往了。
刘璋在阳平关大胜，川军威名出川，刘璋现在是臣工，士卒，百姓，全部归心，与我们当初预料大不一样，任其发展下去，后患无穷，必须立即剿除。”
“老师的意思是？”
“这次要让刘备与韩马真心联合，派出赵关张等大将，你亲自为韩马出谋划策，必克汉中，必要时，还可请长安夏侯渊进攻，我们的人会劝钟繇出兵相助的，削弱刘璋对曹操有好处。
等拿下汉中后，刘璋必定决战，你要竭尽所能，让韩马大败川军，相信以你的能力，做到这点应该不难吧？”
司马徽淡淡地说着，诸葛亮越听越心惊，怔怔地看着司马徽，过了半响，突然道：“不行。”
“为何不行？你是觉得你不是黄月英法正对手吗？”司马徽头也不抬地道。
“学生是不是黄月英法正对手，尚无定论，但是此举绝对不行，如此一来，刘备如何自处？帮助韩马击败了川军，占据汉中，以刘璋现在疲弱的荆益，汉中决战战败，韩马必进西川。
到时候刘备怎么办？曹操最多四年，就能平定北方，刘备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打败一个横跨雍凉和益州的韩马军阀，就算千方百计打败了，在曹操大军回归之时，也是摧枯拉朽。”
“孔明。”司马徽对激动的诸葛亮不屑一顾：“你恐怕忘了你去刘备帐下的目的了吧？”
“学生从不敢忘。”诸葛亮道：“一是削弱刘璋，二是让刘备与曹操争锋，在争锋中壮大世族势力，诸葛司马两家，必一家取天下。”
“既然你记得，这两个目的，与刘备什么关系？”司马徽道：“没错，当初是让你扶持刘备，让他有与曹操抗衡的实力，可是如今情势不同，刘璋将荆益变为虎狼之地，贱民当道，商人逐利，教化不行，几为蛮荒。
刘璋发展太快，已经威胁了天下世族。
我们必须先除之，如果现在不除刘璋，漫说今后不会形成诸葛司马两家对持，若让刘璋一统天下，将是世族塌天大祸，这大汉乾坤都要颠覆了。
所以我和你伯父商量，刘璋阳平关大胜，击败天下第一骑西凉军，兵锋已然鼎盛，不可不遏制，你就不用再为刘备打什么小算盘了，专心削弱刘璋，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吧。”
“可是，韩遂马腾，皆粗鄙武夫，我诸葛亮怎能为其出谋划策，老师不见徐元直之死吗？刘表好歹还是君子，马腾韩遂比刘表更加不堪，我如何效力？”
“别跟我提徐庶那个逆子，贱民之子，不堪教化。”司马徽怒道：“徐庶之死，咎由自取，临死竟然还向刘璋献锦囊计，让刘璋得安襄阳，辱没家门的李严成其爪牙，难道你诸葛亮也要效仿他吗？”
诸葛亮无言以答，家族的庞大，就像一片黑云压在头顶，永无抬头之日，更何况诸葛家乃是天下大族。
“前有徐庶，后有庞统，皆世族子中乖张之辈，庞统虽弃暗投明，舍弃刘璋，投于刘备，但是昔日曾拒绝庞德公离间刘璋，后有献锦囊计破张允和江东军。
离经叛道背叛家族之举，永世不能洗清，让现在庞德公都无脸见人，你看我们叫你来，会叫庞统来商量这些大事吗？
孔明，你是老师一手扶持起来的，你万不可走上歪门邪道，辱没家风，背叛家族，步庞统徐庶后尘，那你这一生可就都毁了。”
诸葛亮脸色挣扎，家族这两个字，沉重得可以压垮泰山，哪怕自己平时洒脱一点，凡事都像胸有成竹，可是当面对家族时，从来不敢想去背叛。
可是，自己当初可以拒绝投效刘表，现在还能拒绝葬送刘备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