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任捏紧了剑柄,连孤儿寡母都不能保护,这是军人的耻辱,何况还是主公的妻子孩子,更是奇耻大辱。
可是,自己现在也只剩下血战一条路了。
申耽再次命令一个梯队攻城,激烈的战斗,城头被数次突破,又被打下去,而每一次争夺战,都让无数守军将士埋骨。
从涪城随着张任到来的涪城县令龚治,看着这个场面,当初自己随着刘璋赌了一次,赌赢了,这次又随刘璋的儿子赌一次,难道输了吗?
“自己后悔吗?”龚治问自己。
自己出身寒门,经过努力当上了县令,但是却是当的最危险的县令,随时可能被世族赶下台,自己不得不小心巴结他们,顺从他们的意志。
自己曾经也有志向,要做一番大事,踏踏实实为普通百姓做点事,可是刘璋暗弱无能,纵容世族,自己夹缝求存,久而久之,志向淡了,觉得以前的理想都是狗屁,只有巴结好世族,迎合他们,遵从他们的规则,才能保住官位。
理想,好陌生。
在两年前好陌生。
自从涪城之战后,这两个字变得不陌生了,涪城之战自己是被迫赌博的,可是之后,刘璋的一系列新举措,让自己这个忘了理想每日懒散的县令,不得不执行刘璋的政令。
在这种强迫下,龚治发现,自己正在做的,正是自己曾经想做的,刘璋是在逼着自己找回理想。
而且,不用再受世族欺压,在刘璋手下,那些世族官员过的比自己还战战兢兢。
这两年,是自己过的最充实的两年。
如果刘璋真的死了,新政被废了,自己还能像以前一样浑浑噩噩吗?
龚治看着激烈战斗的城头,缓缓摇了摇头,“我龚治虽然不是什么名士,但是也可以在理想破灭的时候选择死亡。”
城上的人,每个人都已经知道不可能再有胜利,可是依然在血战,一些文官都加入士兵当中,将长矛刺入敌军心腹。
攻城队受阻,一些败兵撤退,申耽跨马在督战队督战,过来一个败兵,立刻指挥督战队斩杀,攻城兵不得不继续进攻,内城在叛军猛烈进攻下堪堪支撑。
而就在这时,突然叛军之外大量的溃散叛兵跑过来,惶恐不已,吸引了张任黄权等人的注意,紧接着惊讶地看见,不知哪来的大量蛮军兵马从各个方向出现。
祝融,沙摩柯,宝儿,花孩儿,萧芙蓉,从五路杀入,长标飞刀铁鞭铁蒺藜红缨枪,在叛军头颅上乱飞,鲜血四溅,叛军后队大乱。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是哪来的兵马?”申耽厉声大喊,这时申仪从远处仓惶跑过来,急声道:“大哥不好了,不好了,刘璋带兵杀回来了。”
“你说什么?”申耽一把抓住申仪衣领:“你不知道造这种谣,会动乱军心吗?”
“我没有造谣。”申仪苦着脸惊恐地道:“刘璋真的回来了。”
申耽完全不敢置信,抬头,正看见一个身穿青衣的男子,在一众亲兵簇拥下,骑马从街道转出来。
“刘璋?”申耽瞪大了眼睛。
腮帮子包着纱布的严老爷子从小车中钻出来,看到那个青色身影,突然眼睛一黑,一下子晕了过去。
正在血战的城头军队,张任,黄权,王甫,邓贤,龚治,黄玥,刘循,阁楼里的秦宓,王累,张松,许靖,将领,士兵,文官,都瞪大了眼睛。
蛮军五路杀入叛军,叛军只在刘璋出现的一刻,就已经心胆俱碎,全军大乱,被悍勇的蛮军大肆屠杀,刘瑁,严茂等人都惊骇地看着刘璋,一动不动站在原地,被乱军冲撞,已不知如何动步。
“杀。”
万余蛮军杀入三万乱兵之中,乱兵完全不能抵抗,在内城下四面奔逃,五路合围,却根本逃不出去。
“那是主公回来了吗?”王甫颤抖的声音问了黄权一句,黄权想答一声是,可是话语噎在喉咙里,却怎么也出不了口,全身的气流都集中在脑部。
张任当机立断,率领五百兵马从城内杀出,突入乱军之中……
六路军队合围,叛军变成了任意屠戮的羔羊,自相践踏,蛮军和张任的士兵任意杀戮着这些不知所措的溃兵,终于,这些兵力再不能支撑。
首先是那些本就不愿反叛的商人子弟,接着是那些盲从百姓和世族家丁,最后,世族子弟和申耽带来的人马,开始跪地投降。
内城城外跪倒一大片,到处是丢弃兵器的声音。
历时二十余日规模浩大的成都世族叛乱,宣告灭亡。
黄玥站在城头看着,看着刘璋带兵从降兵中间走过,笑容慢慢在阴沉二十几日的脸上浮现,笑出了泪水。
突然觉得肚子一痛,黄玥一下坐倒在地,周围黄权等人慌忙围上来。
…………三日前,荆州。(做个说明,快马报讯,江东听说刘璋死讯是在数日后,刘备时间长一些,曹操在邺城听闻刘璋死讯是在二十日后,所有时间俺都计算过了,只是叙述先后顺序不一样-。-)。
荆北世族大规模叛乱,樊梨香镇守襄阳,黄月英进入江陵,世族大军攻不破襄阳城,蔡瑁率三万叛军开始向江陵大规模转进。
周瑜率领江东水军在江水与卫温对峙,用少量水军牵制了卫温三倍于己的军队,周瑜麾下帐前督吕蒙率领八千军队偷渡乌林,袭击乌林港口,占据江北要塞,周瑜趁机大军渡江。
卫温听到消息大惊,随即率军西向,与江东水军大将程普黄盖对峙于洞庭湖口,穿插不得,江东三万精兵在周瑜吕蒙率领下杀向江陵。
荆南世族反贼蜂起,长沙韩家李家等大族率先起事,但是出乎黄月英预料,武陵太守梁桥竟然没有反叛,反而派出都尉秦慈率军配合长沙太守金旋一起平叛。
江陵城头。
士兵向黄月英报告了三路敌军状况,黄月英低头沉思,身后蒋琬,两个马忠,都静静地看着。
“得了吧,刘璋死了,我周大都督亲临,你们必败无疑,看你也是怕了,还不如趁早投降,说不定大都督看在你一个女流份上,饶了你。”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周围人都看向那人,正是三江口被俘虏的周泰。
上一次交换冷苞尸首,只用了一个蒋钦,周泰还被川军羁押着,后来平定荆州,黄月英领了荆州牧,就把周泰放了出来,还带他一起去剿灭山贼。
周泰当然不会为黄月英效力,还伺机谋杀黄月英,开始几次光明正大的较量,都不是黄月英对手,后来不得已在背后偷袭,用尽手段,每次都被黄月英反算计,弄得灰头土脸,被川军士兵大笑。
逃也逃不掉,打也打不过,黄月英还每次孜孜不倦地劝自己投降,耳根都快被磨出茧子了,周泰郁闷不已,自己当年一个水贼老大,竟然被一个十几岁的丫头磨的没了脾气。
周泰别无办法,和黄月英熟了以后,只能趁点口舌之利,一个严肃的猛将军,活生生变成一个话唠。
可是这一次刘璋死了,江东军大举进攻,荆州一片混乱,周泰看到黄月英也焦头烂额,终于扬眉吐气,不由大为得意,抓住每一个机会讽刺黄月英,以雪以前的恨意。
“周瑜算个屁,梁桥这老混蛋。”黄月英突然骂了一声,众人都不明所以,,这梁桥没有造反不好吗?还真得全荆州都反了才行?
周泰一张粗脸瞬间挂不住,敢情自己又会错意了,黄月英根本没拿周瑜当回事。
黄月英这时也大概猜出梁桥没造反的原因了,武陵背后就是巫溪,巫溪与刘璋交好,自己若反,成不成事先两说,首先就免不了被巫溪攻击,巫溪后面又是整个五溪……如果自己不造反,守着武陵观望也不会吃亏,就算将来叛军成事,自己这武陵太守也一定稳稳当当的。
黄月英恨自己百密一疏,忘记梁桥这老混蛋不喜欢赌博,就喜欢万无一失,不求飞黄腾达,只求保住一方太守,造反这个风险行业梁桥是不会干的。
“公琰。”黄月英对叫过蒋琬,匆匆写了一封令书交给他:“让可靠的人把这个送去武陵,秘密交给梁桥。”
蒋琬接过一看,黄月英竟是要梁桥就地独立,不再参与平叛,蒋琬疑惑地看着黄月英。
“江东兵马到哪了?”黄月英问传令兵。
传令兵拱手禀道:“前锋吕蒙已经攻下宜城,率军五千,正向华容口杀来。”
黄月英“呵”了一声:“这吴下阿蒙还真是一员猛将,来得也太快了吧,蔡瑁到哪了?”当初孙权劝吕蒙和蒋钦学习的事,让这两个江东杰出的青年将军,不识学问的名声传出老远,黄月英自然知道。
“蔡瑁叛军刚到麦城。”
“废物。”黄月英骂了一声,众人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黄月英在想什么,敌人分批到来,而不是一齐到来,难道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