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阳郡,宛丘城。
因突降大雪,二十五万江淮军不得不从颍水上岸,进入宛丘城中暂时避寒。突然而如的一场大雪,犹如一道从天而降的霹雳,将南陈军元帅沈法兴和王智慧等一干将校霹的外焦里嫩。
此次北伐,可谓是倾国而出,南陈一次性动员了三十万大军北上河南,欲联盟李密共抗陈克复。谁也不曾想到,刚走到半路上,老天降下这么一场大雪。南阵军将士都是南方人,畏寒不惧热。因此这次出征,也是挑了一个初夏的好时节。三十万穿着单薄衣衫的南陈军坐着船一路沿着颍水北上。
当突然遭遇大雪时,南阵北伐军的后勤辎重营根本是一愁莫展,束手无措。后勤营为这次北伐,带上了大量的武器铠甲器械,甚至连投石车、攻城槌等大型器械都带了不少,可偏偏根本就没有带御寒的衣物。谁也不会想到,马上就要进入盛夏的天了,怎么会突然降雪,气温陡降。
数以千计的陈军被冻死,上万人被冻成重伤,余者冻成轻伤的更是多达半数以上。虽然沈法兴带着军队进入了宛丘城避寒,但这场突然而来的大雪,却让陈军非战斗减员达到一成左右。
好不容易在宛丘熬过了这场雪,迎来了艳阳高照,气温回暖,天气终于恢复正常了。可是紧接着而来,一队魏军护送着李密的求援使者就又跟着到了。
李密在洛口的战败。让所有的陈军将帅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谁也没有想到。号称天下兵马最多的李密,拥兵六七十万的李密,前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居然就已经败的如此之惨。简直就是败的不能再败,虽然那使者还口口声声说李密是主动撤退,目前带着十万兵马撤退到了襄城郡的大留山一带。
但那使者狼狈的模样,以及急切恳求他们马上率兵北上,还是让沈法兴等人暗自明白,李密的情况肯定比这还要糟糕。也许说不定,李密此时早已经只剩下了几百残兵。在仓惶南逃。
将使者安置好后,陈军的主要将帅们对于此次北伐,终于又爆发了争议。越王王智慧坚决不肯再继续北上,而是要求立即召回前锋军。马上撤军。他的话很坚决,并说这次的天降大雪,就是上天的警示,让他们不要北上河南。
王智慧的话,引得一大批将领支//书迷楼最快文字更新无弹窗无广告//持。但是此次阵军的统帅沈法兴却是坚持不肯就此撤退。用沈法兴的话说就是,他们此处倾国而出,召集数十万大军北伐。如今大军离国千里,眼看就要到达战场,此时无功而返,之前耗费掉的无数钱粮不计。而且势力军中将士及朝廷内外士气大降。
就在两边还在宛丘城争论不休的时候,王雄诞却带着重伤的前锋统帅杜伏威回来了。跟着他一起回来的,还有约三万前锋败兵。
“弟兄们的伤亡情况怎么样,现在撤到了什么位置?”强压着内心的惊慌,王智慧沉声追问。他现在最想知道的其实是义子杜伏威的下落。此次北伐的五万前锋军正是由他的义子杜伏威所统领,五万前锋军全部都是王智慧的淮南军。
这五万兵马明面是南阵军队,实际上却是他王家的私军。这混乱年月,有兵就有一切。曾经与王家、沈家一起齐名的谢家、顾家正是因为失去了手中的兵马,如今终于从朝廷的中央旁落。而他王智慧一直能和沈法兴硬顶,也正因为他手中有着十三万淮南军。
“弟兄们前后阵亡了大约五千多人。其他的大多数被河北军俘虏了。”满脸是灰的王雄诞偷偷看了看四周,尽量把声音放缓,“我父帅,我父帅胸口中了一箭。昏迷了两日,今日已经醒了。不过还是无法下地,此时在城外军营中养伤。”
“其它人呢。西门君仪和阚陵他们呢?你们这次不是把五千上募带在身边吗?怎么还会遇此大败,河北军出动了多少人?”王智慧焦急的问道。
“阚陵与敌人交战时,胸口也中了一刀,目前也还在休养中。西门君仪掩护大家后撤时,战马被河北军的弩箭所伤,他坠马受了伤。上募,上募已经没有了。”王雄诞咬着牙道。
“上募怎么可能没有了?他可是我们最精锐的兵马,足足五千人马啊。”
不单单是王智慧震惊,就连沈法兴和沈落雁等人也都震惊无比。如果真要从南陈军中选出一支最精锐的兵马来,那么所有人都会挑出杜伏威的这五千上募军。这是一支能与江淮军排槊兵、禁卫骁果军等天下强军有的一拼的淮南强军。这样的一支兵马,居然一战尽没,这怎么不让他们震惊。
王雄诞痛苦的捧住脑袋,这些天来,那日的交战,一次次的浮现在他的脑海。与河北军比起来,上募军确实没有一个甭种,可是就算上募的弟兄们拼尽了全力,可结果依然没有半分改变。
“对方是两万河北轻骑,陈克复的心腹大将鲁世深和郭孝恪率领!他们在颍川城外伏击了我们,虽然弟兄们拼死奋战,可最后我们还是被击溃了。五千上募,大部战死,剩下的也都受伤被俘,五千上募,没有一个跟着回来。”
沈法兴麾下的将领苗海潮轻篾的对王雄诞道,“五万对两万,居然还被打的落荒而逃,不但主将得伤,就连五千精锐上募军也全军尽没。本将以往总是听说杜伏威将军如何厉害,淮南军如何勇猛,上募又是如何的决死敢战。却没有想到,原来盛名之下,也不尽是事实的。本将有些好奇的是,既然五千上募都死战不退,为何咱们的王雄诞将军、杜伏威将军、阚陵将军、西门君仪将军几位却又全都跑回来了呢?你们怎么没有决死一战呢?”
辅公祏愤怒的冲着苗海潮大喝一声,“淮南军战力如何,你当初又不是没有领教过,昔日淮南军手下败将,今日有何颜面在此言勇?”
苗海潮曾经投奔过杜伏威,两人后来还曾火并,结果苗海潮虽然有心算无心,可最后还是败在了杜伏威之手。也正是那次兵败,苗海潮后来才投靠了沈法兴。此时听到辅公祏重提旧事,不由一阵脸红,讪讪的闭嘴退入一边不语了。
喝退了苗海潮,辅公祏拉着王雄诞的手问道,“你们从颍川回来,可知道洛阳那面的局势如何了?李密现的到底还有几分实力?”
王雄诞苦笑了一下,“我们撤回来时,派出斥候查探过。李密与陈克复的洛口会战已经结束了。东都的皇甫无逸与段达等人都归附了陈克复,他们从东都出兵,王玄应从北出兵,陈破军从东面出击。三军合击,李密彻底败了。他最后的十五万兵马一战之后,李密只带着五万人一路南逃,逃到了襄城郡的大留山中。我们被伏击之前,正是要前往大留山汇合李密的。”
顿了顿,他继续道,“据我们打探到的消息,洛口一战后,王玄应的江淮军伤亡也很大,现在约还有三万兵马左右驻扎在偃师。而陈克复已经带兵进入洛阳,听说在洛阳他大封东都官员、贵族。还有传闻他已经与滑国公韦寿的女儿结亲,他在东都大加封赏,又对东都百姓开仓放粮。现在整个东都百姓都在传唱着陈克复的好话。而且,派出去的探子还听说,陈克复正在不断的从河北、辽东调兵南下河南。据说,陈克复不但调了鲁世深、郭孝恪二将率兵南下,还调了江都的杨善会、杨士弘率兵三万直攻我们的后路寿春。”
房间中瞬间寂静下来,王雄诞说出的消息一个比一个的惊人,也一个比一个的坏。
许久,王智慧脸色难看的道,“陈克复此时从河北调兵南下河南,难道魏刀儿已经被击败了?”
“不可能!”沈落雁大声否定道,前几日的风雪,让沈落雁也受了风寒。此时她的病还没好,是听说前锋军败退回来了,强撑着病体来议事的。她披着一件雪貂皮的大氅,面容比以往憔悴了许多,连眼窝也都有些深陷。
“河北军强的是他们的精锐,而不是他们的数量。陈克复向来走的是精兵策略,相比起河北军的精锐来,河北军的数量却是很清楚的。如果除掉那些乡兵一类的不算,河北军的数量甚至都没有我们朝廷多。而且这其中还包括了多达十余万人的塞外各族联军。眼下陈克复四处用兵,还得派兵留守后方后处。他的兵员早达到了极限,根本不可能在此次南下与李密决战之时,还有足够兵马在河北把魏刀儿的几十万军队给歼灭了。”
“如果寿春被攻破,我们的退路就断了。我还是提议,我们马上撤军,在河北军两面包围我们之前,退回淮河以南。以淮南为界,我们和陈克复打防守战,这才是明智之举。”王智慧面无表情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