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雨雪一阵紧似一阵,那一粒粒的雪粒子砸的屋顶瓦上一阵阵清脆响声。
寒冬萧瑟,万物萧杀。
北风夹着雨雪一阵紧似一阵,那如骨附随的寒风,穿过一道道的缝隙,无孔不入。这样的天气,家家闭户,户户关窗,全都可在屋中不出,一家围着火炉烤火取暖。
刘武周是马邑地方巨富豪强大家,资财千万,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北风他倒并不畏惧。身上披着珍贵华美的白sè貂皮大裘,屋内也升起了白银炭火盘,手中再捧着个小铜暖手炉,再冷的天气,他也依然能感受到如春天般的温暖。
不过此时的刘武周却扔下了暖和的手炉,离开了温暖的屋舍,就连那华丽的白貂皮大衣也都没有穿在身上。
刘武周站在庭院之中,凝神着面前的那颗有着一人怀抱粗的老柏树,静静出神。他站在之里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那绸缎衣袍之上已经积起了一层厚厚的雪,可是他却仿佛没有感觉到一般。
呼呼的北风吹过,可那松柏却并没有多少晃动。漫天的雨雪落下,却依然压不跨那青青的松柏。这寒冬之季,百叶凋零,树叶枯落。可这松柏,却依然青青如翠,一如往昔。
刘武周的心神繁乱无比,刘家乃是马邑地方富豪,祖上本是河北河间郡人,后来迁入马邑。他年轻时骁勇善射,喜结交豪侠,后离家前往洛阳,投奔大将军杨义臣。大业年间,天子杨广三次进攻高句丽,他应募东征,因军功被提拔为建节校尉。东征师还,刘武周返归马邑,担任鹰扬府越骑校尉,为大将王仁恭麾下。
他本得王仁恭欣赏。兼之家族又是马邑大族,在马邑也很有威势。可奈何,太守王仁恭与郡丞李靖二人入东都朝集,却莫名的和叛臣陈克复给沾上了,最后逃亡辽东。
没多久唐国公子李世民为马邑太守,李世民入主马邑,不务政事,却一意备军练武。他原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可谁曾想,那李世民却调来自己的心腹入鹰扬府。还编练乡军。一味只是重用其心腹之人,反之他们这些原将领却大都被其弄走。自己也是因为家族势力,才得以保留住职位,可地位却一落千丈。
其后他随军与李世民往太原朝见天子杨广,后又随军北上,却在神武城与突厥大战。那一场苦战,比之当年在辽东之地还要凶险万分。那一战,他身中数箭重伤几乎战死。后来得骁果军所部救援。撤离之时,李世民却命他留下带着伤兵往山中逃亡。在那一刻,他心中万分愤怒,一种被抛弃的感觉让他对李世民充满了怨恨。
在山中一百多天的生死逃亡,他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太原之围解后,他回到马邑,李世民与其心腹人人升官发财。可他这个差点战死的校尉。却没得到任何嘉奖赏赐。
李世民再一次带着兵马回太原,自已却依然被留在了马邑。
杨广死了,天下乱了,世道变了。怎么也没想到,强大的大隋,居然一下子有了七个皇帝,还有了那么多的反王。他更没有想到,李家居然成了弑君者。
他就是那么呆呆的站着,神驰遐想。良久无言。他离太原虽然远,可是他知道消息要比很多人都要早。可有时知道的越多,心里也就越烦恼。他已经知道,这天下的七个皇帝,如今杨家的其余五位皇帝都已经宣告李渊父子为弑君之臣,纷纷檄告天下,要起兵伐逆。就连那远在江南的陈朝。居然也发了檄文,说是要讨伐李渊这般逆臣。
李家弑君不弑君他并不在意,他也不是什么真正的忠君之臣。他所纷乱如麻的是,李家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自己要何去何从?按他的估算。李家如今面对的纷争,并没有多少胜算。特别是李家不但得罪了皇族杨氏。更是狠狠的得罪了河北的陈克复。这可是一个让人无法忽略的存在,特别是自己现在所在的马邑,和河北陈克复的领地其实并没有多远。翻过太行山飞狐陉,就只隔了一个雁门,兵马数日可至。如今马邑雁门兵马尽在太原,马邑城中兵马不过千余,如果陈克复真要打过来了,他将怎么办?难道要让他去给李家陪葬、垫背?
可是这凭什么,李家荣光之时,自己什么好处也没有得到。如今他们倒霉之时,自己却又凭什么要帮他们。一想到当初李世民在马邑的种种,他心中就不由的一阵恼怒。
想到这里他又是望向松柏雨雪,轻轻叹息一声,站了起来,回头望过去,见到玲珑关切的眼眸。
玲珑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小妾,原本是醉红楼中的一名清倌人,听说原本是高句丽的王室之女。因高句丽亡国,被人贩子贩到了中原,最后流落红尘。一次无意的偶遇,让刘武周彻底的被mí上了。这女子不但美丽无比,jiāo艳无双,更兼得善解人意,见多识广,总有一种其它庸脂俗粉所没有的大气与聪慧。不论琴棋书画,还是偶尔谈谈天下时事,她居然都能表现不凡。这样的女子,他又怎么容忍她流落红尘,最后花了千金将玲珑从醉红楼赎身,收为妾shì。
玲珑不知在他身后凝望了多久,她知道刘武周此刻心情多半不平静,可她没有上前安慰。有时候,就算再亲密的人。也不需要太多地密语,反而需要那么适当的距离。
“珑儿,你什么时候来的?”刘武周问。
玲珑的微笑让有些yīn冷的空气中有了几分开朗,“来了没有多久,我知道你是在为眼下的时局所忧虑,你最近比较烦心。所以让你静一下。你若是心情好些,鹰扬府的几位大人都在前厅等你,说有些事要商量一下。”
回到屋中,在玲珑的服shì之下,刘武周重又换了套衣服才到了大厅,厅中已经早坐了七八人。这些都是刘武周在鹰扬府的心腹部下,还有些是刘家中与他最亲近的兄弟。
“李渊现在在做什么?”
“剿匪,安抚民众,好像听说那个刘文静前些日子刚出塞外去了,据打探到的消息,好像是去联结突厥人借兵。”
“那李世民呢?”
“他好像是在专心地招兵、练兵。”
“这两个家伙,怎么好死不死呢,要是他们也突然死掉了就好了。‘
刘武周皱着眉坐在厅中,眉头紧锁。他身边坐着几个手下,皆是心腹。
左手那人脸sè黝黑,身材魁梧,如同猛兽一般,右手那人长地斯文,一表人才。站着地卫士彪悍非常,神sè恭谨。
对面坐着那人,文人打扮,刘武周对他倒是态度恭敬。
刘武周环望身边众人,心中却有些感慨。
这些日子他左思右想,还是不甘心最后陪着李家一起落水。眼看着天下各地,人人皆反,强者称帝,次者称王。就算再势弱一,那些各地的太守将军、山寨盗匪首领们也是纷纷称公称霸,这不由的让他渐渐心动。李家能弑君造反,别人都能起兵,自己为何就不能反。反正大隋天子已亡,自已刘氏一族在马邑也是大族,更兼自己在马邑也是经营许久,未必就不是一个机会。前些日子他对玲珑说起这事,没曾想这个心爱的小妾听后不但没有惊慌,反而也是一意的赞同他的想法,还言男子汉生逢乱世,就当奋起而争,成就王霸之业。本来还有些犹豫,在听了玲珑的话后,却是让他心中更加坚定了几分。
不过此时看着厅中众人,他还是心中叹息了一声,暗想自己苦心经营多年,怎奈有能力地人太少,眼下这些人也算是亲信,日后自己打江山的基础,可惜未免单薄了些。刘武周从来就不是个安生的人,他并不是胆小怕事之人,不过他虽有胆魄,无奈实现起来颇有难度。
脸sè淡金之人叫做金柯,右手的斯文人则是苑君璋,又是他妹夫,素有智谋。对面那人叫做宋孝贤,当初在神武城受重伤时,多专了他自己才能活下来。
前来汇报的卫士叫做杨伏念,这些人都是值得他信任之人。
“大人,如今天子已死,大隋看起来再无力回天。”宋孝贤对面拱手道:“李渊虽然占据太原,不过眼下他自体尚且不暇,太原离马邑也太远,那弑君进肯定无暇顾及,我观察马邑的百姓及地方的大家豪强,大多对李渊父亲弑君心生不满。如果我们再一味的跟着李渊父子,早晚也只能给他们陪葬,不如我们直接在马邑起事,你看如何?”
刘武周望向苑君璋和金柯,“你们的意下如何?”
金柯沉着道:“大人要反,则我等皆反。”
苑君璋摇头,“现在时机还未成熟。现在马邑校尉多数都服刘大人,要起兵拿下马邑十拿九稳。可眼下有两个事情要考虑,首先我们势力太过单薄,当然这点刘大人早有算计。其次地一点就是,李渊父子如今虽然面临困局,可是现在并没有立即与其它势力交战。如果我们此时反,他们肯定不能坐视不理。若是兴兵来打。只怕不好对付。”
大厅之中,刘武周与部下心腹你一言我一语,一心在想着如何起兵反了李渊。却没人注意到,大厅门口一个人影一闪而逝,没多久,玲珑夫人随身的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