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抢谁?”陈克复笑着对鲁世深道。
鲁世深说:“自然是谁有粮,咱就抢谁。”
众人不由笑了起来,殿中气氛一时也轻松不少,不复之前的那般沉闷压抑。
鲁世深一句抢字出口,虽然后面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却让殿中不少人都不由眼前一亮。仿佛黑夜中的一道明光,立即让这些被笼罩在黑夜中,不知方向的众臣们找到了出口。
“善!”高士廉面lù惊喜,上前道,“殿下,鲁将军所言确实甚好。如今缺粮之数太大,虽然尚书省诸位同僚也想出了一些主意,如组织各地流民上山围猎、下河下海捕鱼,甚至是让人挖野菜。但都无法完全解决眼下问题,倒是鲁将军所言的抢粮,下官深以为然。”
“那依高尚书之见,我们要抢谁?或者说,如今又有谁有粮可以让我们抢?”陈克复微笑道。
如今的河北山东淮北之地,虽然各地在辽东军面前,早已经是不设防,取之易如反掌,但这些地方早被一路路的官兵与乱军抢了又抢,就算再抢一遍,又能抢到什么。陈克复想信这些情况高士廉自然是知道的,他既然提出来,肯定也有好的办法。
高士廉高兴的说:“殿下,大业年间,先帝曾在东都附近的黄河沿岸兴建了六座大粮仓。自东向西,分别是河北汲郡黎阳县的黎阳仓。荥阳郡内,洛水至黄河入河口处的兴洛仓,也就是洛口仓。河东河内郡,洛阳北面偃师对面的河阳县的河阳仓。洛阳城北七里处的回洛仓。还有河南府陕州的常平仓,以及在附近潼关的广通仓。”
“这六大仓都在东都左近,皆沿黄河而设。最大的是兴洛仓,有粮仓三千座。存粮两千四百万石。其余五座粮仓,多都存粮千万石,少者也有粮仓三百,存粮最少两百多万石。这六大粮仓加起来,其中存粮早已经超过五千万石。如果我们能夺下这六大粮仓,那么立即就能决粮荒。就算只夺下一二座,也能大大的缓解我们的粮食缺口。”
高士廉说的高兴,陈克复的脸上却并没有多少笑意。
揉了揉额头,陈克复摇了摇头说,“高尚书所说之事虽好。可我们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这六大仓之中,离我们最近的只有黎阳仓,可是早在年初之时,就已经被瓦岗军率军攻破,仓中数百万石粮食尽为瓦岗军所取。当初瓦岗军也正是因为取了仓中之粮,才能瞬间将兵马扩充至十数万之数。说来,这攻打黎阳仓之策,还是当初我在瓦岗时告诉给代岗的。却不曾想,如今反倒是抢了自己的粮食了。”
众人一听黎明仓中几百万粮食没了,都不由的心中叹息。仿佛刀割了心头肉一般。
看到众人惋惜的样子,陈克复却没什么感觉。就算黎阳仓的粮食还在,他们要想取,也是没有什么可能的。如今辽东军虽然打到了黄河北岸,但是就算从平原郡距离黎阳,也还足足隔了三个郡之远。
就连最近的黎阳仓都取不了,那还在东都附近的洛口等仓更是只能看抢不到。据他的情报,眼下李密正兵围洛口仓。一心想要取其他中粮食,以壮兵马。眼下王世充与李密都在盯着这有着两千多万石的粮仓,双方你来我往的正开打着。他们辽东军虽然精锐,可也无法跨越数个郡的敌方势力跑到李密与王世充的虎口拨牙。
黎阳仓与洛阳仓都取不了,那更西面的河阳仓、回洛仓、常平仓、广通仓四仓更别想了。这几千万石粮送在那里,纯粹只能是望梅止渴。没有半点实际作用。
众人听到取粮无望,都有些沮丧。
倒是李奔雷却是沉眉凝思,好一会道,“殿下,依我见,黎阳仓当初虽然被李密攻破,但他不可能将粮食全放给了百姓。依我的推测,黎阳仓中大部份的粮食都应当还在。眼下的汲郡还在李密的控制之中。所以这里的粮食他应当还是存在粮仓之中。如今我们已经取了河北南部沿河的渤海、平原二郡。距离同在黄河北岸的汲郡,实际上只隔了清河、武阳二郡。如今这二郡之地,是由河北的农民军所占领,兵马并不强。”
鲁世深一听到这里,也立马明白了李奔雷的意思。忙跳起来大叫道,“殿下,李密那贼如今正率瓦岗大军尽在东都东面,黄河北岸的黎阳并没有多少兵马。而这清河、武阳不过都是一郡乱军所据,这正是大好机会。殿下,让俺老鲁去吧。窝在家里大半年没出去带兵打仗了,可闲死俺老鲁了。殿下只要给俺老鲁一万兵马,不,给五千轻骑,俺老鲁保证把黎明抢下。到时殿下只须派般来运粮就是了。”
鲁世深的话一落,陈青、陈贵、毛翊、郭孝恪、刘铁柱、张合等一群将领纷纷要求领兵去夺黎阳。而且为了得到这个任务,一个比一个xiōng脯拍的响,一个比一个要的兵少。鲁世深要八千骑兵,毛翊就要五千,陈青要四千,郭孝恪更夸张,直言要带着自己现在统领的三千重装骑兵前去抢粮。听的陈克复脸sè越来越黑,再让他们说下去,估计他们就要带上一二百轻骑就敢杀过去了。
伸手重重的敲击了几下桌案,才终于让这些被陈克复一直刻意留守后方,憋了许久的辽东军元老们一个个的老实下来。
“打仗岂是儿戏?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是不是觉得辽东军未逢败绩,就开始轻敌骄傲起来?你们当真以为,这天下之间只有辽东军最强,天下将领之中,唯有你们才是最厉害的吗?”
陈克复黑着脸教训道,“想想我们一路打过的仗,当年我们在辽东的时候,与高句丽征战,虽未曾一败,可哪一战不是死伤惨重?金山峡谷一战,辽东城守城战,哪一次不是死伤数万之人?打一个野蛮之国,我们当初都是损伤惨重。后来屯兵临渝,多少兵马,面对区区一道关口却是半年未能前进一步。入关之后,虽有战事,可打的却全是一群乌合之众。可就算打这些农民,郭洵与薛世雄这般的名将还是因为轻敌,而致两次全军尽没。以你们这般的心态,我将来还如何敢让你们统兵出征,再让你们统兵,只怕又是一个郭洵与薛世雄。你们不怕死,我还舍不得辽东军的将士白白送死。”
被陈克复如此严厉的责骂,鲁世深等人一下子全都羞愧了起来。以前他们一直摆着自己辽东军元老的架子,对于如今陈克复不让他们统兵,也常有不满。甚至看到当初的那些新兵蛋子一般的秦琼、罗林等人都一个个的领兵在外,越发心中觉得不公。可是此时被陈克复一骂,众人不由的又想起了这几年的历程,也感觉到自己心态的变化。
“请殿下责罚!”众将齐齐跪下请罪。
陈克复挥了挥手,“起来吧,居安思危,戒骄戒满,时常保持一颗平常的心,保持一颗清醒的头脑,才是一名合格的将领。你们如今的样子,自己仔细想想,觉得合格吗?刚才的事情就算了,回去后记得多反思反思。仗还有的打,你们也还正年青,我希望你们今后能为朝廷做出更多的贡献功勋,而不是一直只沾沾自喜曾经的功劳。”
“是!”诸将低着头起身。
陈克复站起身来,负手在大殿之中轻轻迈着步子转动。
好一会后才道,“如今之局势,我需要你们群策群力,以共同渡过这次难关。最近我听到不少的各种传言。有的传言说是朝廷眼下当偃武修文,说是好战必亡,穷兵黩武者必亡。还言先帝好大喜功,穷兵黩武,最终才致朝廷动乱,天下七分。”说着陈克复拿眼望了毛喜等文臣一眼。
缓缓又道,“又曾听人言,说是如今朝廷越来越本末倒置,值此天下危亡之时,正当起浩浩之兵,一dàng天下群丑。说朝廷却只顾着那些文人,说着之乎者也,忘记了当年我们辽东起兵时的根本。说是朝廷今后当以武人当国,不可任由酸吏把持。”
这话一出,那边武将中不少人也是感觉面sè不自然,低头沉默。
陈克复长叹一口气,继续道,“我还经常听人言,如今的朝廷高官之中,天下未平,却已经开始大肆享乐。在京城之中,修豪宅,置美妾,出入居是前呼后拥。夫一夫不耕,或受之饥;一女不织,或受之寒。乃若辈不惟不耕而食,且食必精粮,不惟不织而衣,且衣必细美。室庐器用,玩好百物,争取华靡。北京城中,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你们可是皆都忘了本?难道不知道外面还有无数的人在忍冻受饿?”
辽东军如今势力越来越大,当初辽东军的这些官员,如今也一个个都是身居高位,封侯封公。随着势力的扩大,陈克复也发现,辽东军的这些官员们,如今也有不少人开始变得奢侈起来,特别是那些军中大将。更是奢侈的惊人,这样的情况甚至还有越演越烈之风。
这事情他本来早就想说,可也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眼下却是正好一并借机说了出来,也算是敲打敲打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