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已经落下,天空中暗云朵朵,低沉无比。
李世民握着陌刀走上西陲关隘城头之上,荣国公、右翊卫大将军来护儿正站在城头之上,一头银发在余晖中份显沧桑。此时的狭窄的关隘之上,到处都插满了旗帜,阵阵风吹过,如海的旗帜猎猎作响,更加显得大战前的紧张。
看到李世民走上来,来护儿的脸上lù出一丝笑容“世民你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怎么不好好休息,又跑到城头上来了。”
“在帐中躺了一个时辰,实在是睡不着。”
来护儿微笑的看着远方的山道,轻声道“胜、不妄喜。败,不惶妥。xiōng中有jī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李世民心神一震,看着来护儿古井无bō的表情,心中不由钦佩万分。三十万突厥大军随时会到,而他居然面上看不出半分紧张惶恐,暗赞果然不愧是朝廷中一直得皇帝赏识的大将军。
他知道来护儿虽然一直十分得杨广的赏识,军中地位极高,但是他的出身却并不高,而且得势时也从不越权去管军事以外的朝廷大事。
也正是这种淡泊的心xìng,才让来护儿在各大世家的争斗中,却一处超然事外。来护儿本是江南的官宦世家,1小时父亲就已经死了,是世父世母养大。后来世父为乡人陶武子所杀,吴氏常流着泪对来护儿提及此事。
当时陶武子的宗族有数百家,厚自封植。来护儿经常想为世父报仇,正值陶武子家办婚事,来护儿遂找几个帮手,直入其家,将陶武子杀死,所有宾客皆被他的举动所震慑,不敢妄动。来护儿用陶武子的首级祭奠了世父,隐居山中,后来直到北周大将韦孝宽伐陈时,他才投入军中,此后军功着著,一直升到了大将军之职。
“大将军不担心突厥人吗?虽然陛下留下了五万禁卫和末将的三千本部,可是西陲关隘并不坚固。以五万对三十万,我们毫无胜算。”
李世民担忧的道。
来护儿轻笑一声“我自少时从军至今,已经从军四十年有余,大小战役上千。
哪一次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打仗从来没有必胜的仗,也没有必败的仗。如果只是以军队数量和装备来算,那这世上也没有名将了。恐惧只会让你失去勇气,而不会对眼前的事情有任何帮助。”
转身拍了拍李世民,来护儿道“其实你已经很不错了,以一万新兵,却歼灭了一万五突厥阿史那部族的精锐骑兵,这场仗打的可圈可点。不愧是柱国世家,尽得你曾祖父的风采,唐国公生了个好儿子。
假以时日,你定能成为大隋最耀眼的名将,在你的身上,我看到了名将的那些必须有的东西。”
“只怕等不到那一天了。”李世民的xiōng中满是愤怒,头一次,他对杨广再没有了那种小思翼翼的恭敬,有的只是难以平息的愤怒。他想不明白,自己在神武城与突厥人大战一场,及时的将突厥人南下的情报带给了杨广,可是杨广却反而无视他的功劳和疲惫,将他留在了这送死。而那个一无事处,没有半点本事的轻薄公子宇文化及,居然反而成了左翊卫大将军,如今手握十万禁卫大军。
晚风吹拂,天边晚霞如血一般的颜sè,让隘口内的隋军越发觉得沉重。
一阵脚步响起,又一名胖乎乎的将领登上了隘口。
“云世叔!”李世民对着来人行了一礼。
“都什么时候了,还行这礼做什么,一会打起来,叔还要靠着你拉一把呢。”胖子笑道。
来的胖子不是别人,却是李渊的世交,右屯卫大将军云定兴。他本是废太子杨勇的老丈人,荣耀无比。哪料到最后自己的太子女婿却成了一个死人,反倒是杨广当了皇帝。不过云定兴家族乃是世家亳族,家财巨富,平时为人也最是圆滑。在huā了大量的钱财后,结交上了天子近臣宇文述,靠他的举荐最后才重新又入了杨广的眼,不但没因他女婿的事情出事,反而官越做越大,如今还成了右屯卫大将军。
不过他废太子杨勇岳父的身份终究是个麻烦,这次来护儿留守西陲,不但李世民被留了下来。倒霉的支定兴,也被杨广给留了下来。
“突厥人还没有来吗?”云定兴望着远方问道。一双胖手拍在关隘的包砖上,叹了一口气道“我老云也算是想明白了,这次不管如何是回不去了,只盼着这些突厥人能早点来,早死早投生,最受不得这种等待的煎熬。”
来护儿轻笑一声“云公你身居高位,家财更是巨万,你会舍的去死?只怕你巴不得再活个百八十年的吧?”
“那也得突厥人让我活啊,咱们这五万人挡在这,不就是螳臂挡车,以卵击石?我看,还不如一会突厥人到了,咱们把这隘口上的旗帜换了,换成白旗,说不定咱们还能多鼻一时半会?”云定兴随意的道。
来护儿看着越来越黑的天空,使劲的拍了一下隘口上的砖头,大笑道“云将军称的意思是咱们诈降来拖延时间?这个主意不错,如果我们先打上白旗,然后再和突厥人慢慢的谈条件,这倒是一个拖时间行缓兵之策的大好机会。”
云定兴摇了摇头“始毕的目标是皇上,只怕不会轻易同意我们的要求的。要是他到时直接攻城,我们挡不了多久。”
一旁没出声的李世民突然道“我觉得这个计划不错!”
“哦,你有什么好的计谋?”两人都忙转头,将目光注视着李世民。
李世民笑笑“只是对云将军的一个补充,如果我们冒然说投降,始毕有可能根本不信。所以我们必需加大一点筹码,让他不得不信。”
“什么筹码?”
“兵法曰,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说到这里,李世民的语调缓慢到近乎一字一吐“始毕敢发动全国兵力围攻我大隋天子,一定是以为我大隋仓促之间来不及救援。
他并不想和我大隋正面决战,他想的是兵行险着隐秘行军突入河东擒获大隋天子,因为一旦天子被他擒获,他就握有了主动权,甚至可以不战就可以获得大量的好处。所以我觉得我们应当给他这个可能的希望。”
来护儿双目一睁,喝道“世民,慎言。”
李世民沉着道“荣国公放心,我李家世受国恩,当然不是叛国之人。末将的意思是给始毕这个希望以此来引yòu他,完成我们的缓兵之计。”
“怎么做?”
指了指隘口上的旗帜,李世民道“我军应该在马上把这里山地的峰峦一个一个给插满旗帜到了夜晚就不断地敲击战鼓,始毕将会误以为禁卫军的十五万大军正护卫陛下留在此处关口。这样,等到始毕到了之后,我们再偷偷的派一个人进入突厥人的军中,告诉他隘口内有人想要投降于他愿意献关投降。”
云定兴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拍手道“妙,妙计也。到时我们就可以跟始毕说我们需要一两日时间找合适的机会,如此一来,始毕定会不愿意用三十万骑兵马上正面进攻,有十五万禁大隋精锐禁卫守护的关隘。如果拖的时间长他可能不会同意,但是如果只是一两天,相信他会愿意赌一把的。”
来护儿以拳击掌“对,就这么办!二郎,我果真没有看错你,我也不想多说了,就照你所说的这么办!”
三人议定之后,马上就传令下去,一队队士兵将附近的山头上遍插旗帜。等插到后面,已经没有旗帜可用,士兵们干脆随便什么布片都拿来插上,反正距离那么远,突厥人也不可能看的清楚。天黑之前,隋军终于将关隘内的山上遍插了旗帜。远远看去,旗帜如海,仿佛有千军万马驻守关隘。
站在隘口上向北望去,重峦叠幛的山峦之间,是绵绵蜿蜒其中的西陲小道。
“来了”
关后勾柱山峰之上,早已经布置了数十名观察哨。站在山峰之上观察许久之后,他们终于看到了等候许久的突厥骑兵到了。
随着山峰上的消息传下来,关隘上一面面的战鼓铜锣号角都吹响了起来。一队队的隋军登上了狭小的关隘之上,就连关隘内两侧的山上也布满了士兵。关头之上那遍插的火把,让整个关隘都亮了起来。一切已经准备就位,只剩下了隘口的山风将一面面旗帜吹响。
谢幕已经降临,那漆黑的夜却让城头之上的守军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从北方赶到的突厥人。
漆黑的夜sè中,出现了无数的火把,组成了一条巨大的火龙。火龙越行越近,越来越长,可是却一直都没有看到他的尽头。那看不到尽头的火龙一直到了西陲隘口前。明亮的火把,将整个西陲峡谷都给照的亮同白昼。
峡谷地势狭窄,无法一次容纳三十万大军。此时的突厥大军从遥远的北方打着火把,一直占到了关隘之前。极目所尽,全是突厥人的火把,而那些星星点点的每支火把之下,都还有着一个突厥骑兵。
西陲关隘前面,始毕和各位大首领们冷眼打量着这座关隘。看着这火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