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之所以被称为忘川,就是因为它在黄泉路的尽头。这尽头的那条河,泛着红黄的血光,虫蝎满地,里头尽是孤魂野鬼,嚎啕着不肯踏过这条河。
而这河上,架着一座桥,一座彩色的桥。它是除了彼岸花之外,黄泉路上仅有的也是最后的风景,踏上这座桥,就代表今生已经无归路了。最多只是在望乡台上看看故乡再看看三生石上的那些缠绵过往,只许一眼,哪怕一眼万年,也只许这一眼。再回头时,黄泉路上也就没了老少、没了三六九等。最后喝下一碗忘川水熬成的孟婆汤,便断了这一世的轮回路。
有人觉得解脱、有人觉得残忍,但更多的人却和那滚滚忘川里的孤魂一样,站在忘川桥上任由千万人践踏,也不肯再上前一步,浑浊的泪水在桥上汇聚成洼,再滴滴答答的流进本就由血泪化成的忘川里。
于是乎,千百万年的时间里,忘川始终没有感情,而忘川桥却一直在凝聚着无数人的怨、无数人的悔、无数人的爱、无数人的恨。世间的百味没有人能比忘川桥品得更多,也没有人比忘川桥知道的故事更多。渐渐的,桥便有了灵姓,先是学会了哭,再是学会了笑,最后学会了冷若冰霜。
出鞘曾经的名字就是叫忘川桥,这剑名不是说想取就能随便取的,她叫忘川桥,她就是忘川桥。十万妖灵的血祭,忘川上那座桥的灵姓成了一把剑,这把剑的存在本就是用来断人轮回,她的剑下从没有能活着回来的人,但是有了灵的忘川桥也就有了心,而有了心的忘川桥总会给人留下一丝期望。
出鞘喜欢莫愁,也就是忘川桥喜欢莫愁。她知道现在正发生着什么,她也知道莫愁在呼唤她,可是她破天荒的无视了莫愁的呼唤。虽然她也不讨厌李果,但是不讨厌和喜欢,里头的区别天差地别,所以她宁可眼睁睁的看着李果最后化成尘埃,也不愿意莫愁进来以身涉险。取舍之间,或许就能称之为爱。
拿上了神木杖的圣父,或许根本就不应该属于这个世界,即使李果突破自己的极限,用血气当赌注换来圣道二十一,只在圣父额头上留下一道深邃的伤痕。
同样,上清也并没有给圣父造成什么实质姓的伤害,三个人能勉强支撑身体的,只剩下最强的上澝。她被圣父硬生生的一拳打破了气海,内脏都被自己所开启的昆仑八限给搅和得稀烂,如果不是她身为天妒,恐怕早已经香消玉殒了。
她的十方化成一柄长枪,而她搀扶着长枪,毫无惧色的站在庞大的圣父面前,浑身是血,但是毫不退缩。
“昆……昆……昆仑,八限!”上澝强行运起灵气,但是气海已破,灵气早已经涣散,即使她刚才能使出第八限的第一段,现在却连说话都无法连贯。一代的强者,现在在这个属于另外一个空间的怪物面前,显得就像是一个被撕碎的布娃娃,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她身后的上清在挣扎着想坐起来,但是脊柱被捏碎三节的他,连当只狗的权力都被剥夺了。
当然,圣父的情况也并不是像人看到的那么完好,因为刚才李果用忘川桥切开他眉心的时候,李果燃烧了自己全部的灵力,爆掉了圣父眉心最脆弱部位外面那层最强韧的保护层,他的眉心上赫然有一颗跳动的心脏,扑通扑通的敲打着周围人的耳膜,上面还插着湛卢和赤星携手爆裂时的碎片,土黄色的血液沿着伤口缓缓流下,落进土里,长出一片幽幽青草。
“好!好男儿!”圣父哈哈大笑:“有次男儿,当真是有意思。”
说着,圣父高高举起硕大的权杖,朝着还站立着的上澝狠狠戳下,光这杖子,恐怕比上那定海神针都要重几倍,如果上澝被他一竿戳中,恐怕等着她的只有粉身碎骨的结局。
可就在那木杖即将落在上澝头顶,而上澝也选择闭目等死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一声爆喝:“八限!全开!”
接着,上清呼的一声闪到了上澝的身前,单手向上一顶,硬生生的接住了势如破竹的一杵,并随手一甩,居然连带着体型庞大的圣父一并甩了出去。
圣父猝不及防,直接被上清扔出去了几十公里远,落地时的闷响让整个秘境都颤抖了起来,地面甚至都发生了断裂。
而上清浑身冒着冲天的火焰,气势不再像刚才似的处处张扬,反而像一个黑洞似的疯狂吸收着秘境中的灵力,声势浩然。
“哥哥……”上澝的眼睛一瞬间就红了,眼泪顺着这个从不会哭的满脸乌黑的女孩脸上划出了一道白净的泪痕。
上清没有回头,只是艹着已经沙哑到几乎听不清楚声音的嗓子缓缓说着:“男人不一定要好勇斗狠。”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正在挣扎着往圣父方向走着:“但是一定要有能让自己赔上命也不能让别人碰的东西。比如家,比如你。”
上澝摇摇头,咆哮着:“收了!快收了呀!”
上清还是没有回头,但是可以清晰的看着一个人形的火球缓缓的摇摇头,并坚定的朝圣父走去:“你一辈子都在欺负哥哥,可你依然是哥哥最疼的妹妹。”
上清说话时候,他的指尖已经开始慢慢的化为飞灰,星星点点的落在灰霭暗红的天空中,就像是被人惊扰的萤火虫似的迅速飞散,可随着他身体的燃烧,他的力量似乎超过了一个零界点,并且还在不断的增长。
“如果有来生,你要当我姐姐。我要欺负你一辈子。”上清的声音越发的不清晰了,他朝插在一边的忘川桥招招手:“李果,借你的剑。”
李果早在湛卢自主碎剑之后就跟没了生气似的,就连和他绑定的身残志坚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所以他当然不可能给上清什么答复。上清当然也知道,他只是在争取忘川桥的同意罢了。
出鞘大姐虽然是个野蛮女友,但是她毕竟是忘川桥的灵,那座早就学会了流泪的桥,内心自然是柔软的,所以忘川桥在上清的召唤之后,自动飞到了他手里,并跟着一起被上清的灵火覆盖了全身。
圣父此刻已经起来了,它仰天咆哮了一声,怒气顿时满槽,挥舞着十五层楼高的棒子,毫无花哨的就朝上清击了过来,棒子激荡起的罡风甚至都让上清周围的土地凹陷了七八米。
可点燃状态的上清丝毫不惧,只是随手一挥就拨开了这个巨人的攻击,并一个闪烁闪到了和圣父视线齐平的位置,用已经变得像魔鬼低语似的声音嘲笑道:“小瘪三,你箫爷爷来了!”
“不要!不要啊!求你了……”上澝再也撑不住了,哭到瘫软在了地上,翻着眼睛看着上清朝着圣父的方向疾驰而去,只留下一串长长的尾焰。
而此刻在外面的莫愁也是泪流满面的在徒手怒砸着那扇“门”,泪流满面的大声喊着:“相公……你不能不要莫愁……你不能不要莫愁……”
那些不死的绿巨人还在战斗,不过再不死的东西,在经过无数的淬炼之后,也不得不安稳的倒下,而防守方其实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昆仑密宗弟子几乎全军覆没,李氏宗门也差不多倒下了大半,就连琥珀和海棠都多少挂了彩。队医水仙俨然成了全场最忙的人物,一边在猛揍那些还没化作灰烬的绿巨人,一边用各种方法救治一切倒在场上的人,无论是昆仑的还是李氏宗门的人都在他的救治范围内。
“琥珀!”瞳孔都变成紫红色的莫愁突然回头大声咆哮着:“琥珀!过来!”
琥珀眉头一皱,一个闪烁近了莫愁的身:“怎么?”
莫愁头也没回,一个肘击把一个顺着琥珀轨迹追来的绿巨人打成了一颗流星,然后急匆匆的叫道:“快把门打开!我要进去!我要进去!出鞘那个贱人断了我的联系,你快让我进去!我要见相公!”
琥珀咬了咬牙,然后轻轻摇摇头:“我……打不开,这个空间是山河社稷图的,她们等级比我高。”
山河社稷图!莫愁一听就急眼了,大声咆哮道:“死出来!不然我拆了你昆仑!”
嘶喊了声音回荡在昆仑的群山峻岭间,但是却没有人回应。莫愁顿时就感觉自己的无名心火腾腾的就往上冒,身上的剑气急促的吞吐着,周围的地面和建筑物都被乱窜的剑气给弄得一塌糊涂。
可就在莫愁要发脾气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搭在了莫愁的肩膀上,她猛的转头,发现是一个女孩的虚影,很模糊。要很仔细看才能发现是湛卢。
“湛卢!”莫愁是使剑的行家,一看湛卢的样子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她手指一点,大量的剑气输给了湛卢,原本模糊的影子开始渐渐清晰:“湛卢,你怎么了?”
“碎。”即使是魂状态,湛卢还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了。”
莫愁一听湛卢说自己碎了,她眼睛突然瞪得老大:“那相公呢!”
“好。”湛卢点点头,然后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远处正在朝绿巨人扔石子儿的夏灵:“她。”
莫愁转头一看,突然发现自己痛苦了这么久,居然把夏灵这个大杀器忘记了。那厮……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