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影阴阳怪气地嘲讽笑骂,血衣人则默默出神,凝望着那女孩稚嫩的面庞,久久不动……
终于,血衣人眼中恢复了几分神采,像是一个被鬼手突袭的棋士抹掉了脸上冷汗,看清了盘面的变化。
“――第七大妖?”血衣人沉声问道。
“正是!”鬼影笑犹不止,“还有什么幻术,能瞒过天下人之眼?甚至连万刑魔君一时不察,也要受骗?”
血衣人抬眼望向远方,幽幽道:“这就是玄元道人的底牌?难怪、难怪这么年多,仙盟一直容得下他――不光是心魔血誓,而是等闲根本惹不得他……”
“可是,堂堂大妖,竟然也能成为他的棋子??”
“――鬼隐老哥,你还要跟这样的人掰腕子,比算计?”
鬼影笑声一凝,咳了两下,低声道:“老弟莫慌。那逆天而生的第七大妖刚刚降世不久,灵智初开,如一幼儿。只要花言巧语哄骗一番,不难引为己用――但想如臂使指,那是做梦!”
“你看,这不受控的暗子被梦仙子轻轻一扳,结果就天差地别――我答应帮梦仙子这个忙,就是想看看事后那玄元小儿的表情,哈哈!”
“老哥连这等扑朔迷离的乱局都能算透,我实在佩服得紧……”血衣人不等鬼影开口,又幽幽道,“老哥可是想说,这些都是梦仙子提点的?”
“那她到底是怎么找上老哥的?你为何如此热心帮她?不会就是为了看个笑话么?”
血衣人的一连数问,让鬼影颇有些措手不及。缓了一会,鬼影才避重就轻地答道:“我与梦仙子,只是公平交易……”
“那小姑娘,可不好对付。想从她嘴里探出什么来,不花点代价是不行的……”
“但有些事,并不需要多问什么――她手执谜底,只要观其言、思其行,因果自会推衍而来。”
血衣人嘿嘿一笑,道:“那老哥帮小弟‘推衍’一下,她把棋局搅成这样,又要移魂化血,如此大费周章,到底要做什么?”
鬼影摇头道:“老弟啊老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把那血阵操持起来,事成之后,端倪自现,多说无益――我现在信口胡诌,若是说错了,岂不打脸?”
“老哥也知道多说无益!”血衣人两手一拍,“移魂化血?说着轻松!”
“一个天都之子还不够,还要再加上一个天都之女!我要真有那本事,还用等到今天?”
“没有玄钟黄盘之力,移魂化血、绝无可能!”
血衣人气势汹汹,而鬼影却似乎胸有成竹,笑道:“老弟莫要妄自菲薄,悠悠天下,梦仙子单单找上你我二人,岂能无因?”
“大道万千,这世上却只有你一个血宗之祖。而魂魄之道造诣胜过我的,怕也不足一手之数。”
“有你我出手,不能说绝无可能――起码有万一之幸……”
血衣人闻言,不禁哈哈大笑。
“算老哥说得没错!但这万一之幸,我可不敢赌……”
“逆天之事,一旦反噬,不堪设想。”
“就算咱老哥俩命硬,那天都双子要是有个闪失,嘿嘿……”
血衣人嬉笑着上看下看,又道:“倒不如――把这现成的好处拿了,卖个好价钱……”
鬼影桀桀怪笑,幽幽道:“老弟啊,你这讨价还价的说辞,太有失水准了……”
“你就这一副漏风的架子,能拿得住什么?挟着他们俩一路回南疆?还是要给仙盟送份大礼?又或者,去找那紫烟,就此投了万刑魔君?”
“仙魔两道折腾了几十年也没凑齐的天都双子,就这么送到你眼前,你敢吃下去?就不怕一提劫,下一手被拔掉的就是你么?”
血衣人终于绷不住,和鬼影相对大笑,像是一对意气相投的老友。
“老哥,咱总不能白忙活,就看个热闹?”
“老弟啊老弟,你抬眼看看。这茫茫鬼雾之中,天地不知,唯有你知我知……”
“没人拦你――只要你吃得下,任凭你取!”
血衣人长笑一声,双手一举。弥漫的黑雾,丛林草木之中的点点露水皆透出血光,片刻间纷纷凝结滴落。血水聚流成池,汇成江河,终成汪洋血海。
血海浪涛一卷,源源不断地汇入地上褐光圆盘之中,仿佛海入归墟。
滔滔血海,染红了女孩身下的九尺圆盘。血褐之光殷殷,托在楚涵玉身下,补足了另一半法阵。
魂阵与血阵一合,天地间顿时罡风四起,滚滚黑雾之外,隐隐有雷声鸣动。
“这鬼雾中充斥着莽古境的湮魔气,能遮蔽天地灵机,正好方便我们动手。”
鬼影足蹈虚空,如巫祝之舞。口念颂文,间或放声大喊。
“――老弟,别端着了,拿出真本事!”
轰鸣之声,隐隐从天边传来,但被浓浓鬼雾隔在天外,也奈何不了两个胆大包天的魔头。
鬼影疯魔狂舞,对天狂啸道:“就算是万中之一,也是梦中仙选中的未来!这逆天之事,我也做得!”
――轰!
一道霹雳劈开黑云,斩在鬼影身上。煌煌天威,将那黑袍下的身躯凌空击落,如一滩烂泥摔得粉碎。
可鬼影却脱离那身躯,凝缩成拳头大的一小团,笼在雒原额头之上。
一时魂光骤亮,耀如白昼,仿佛映透颅骨,照亮了他魂海中的某个身影……
与此同时,血衣人也浑身抽搐,血肉一点点化作血水,熔成脓浆。
血浪滚滚,如鼎如炉,不多时,硬是把一具血肉之躯炼化成了一颗血光灿灿的珠子。
血珠飞临九尺圆盘之上,定涛镇海,一边吸纳着血海之光、一边聚敛着黄盘之光……
法阵带起的罡风越来越强,飞沙走石、草木升空,仿佛一座横亘天地的磨盘,要碾碎一切。
一道鬼影、一道血影交相辉映,在那一刻穿透鬼雾,照亮了这永黯的世界……